这一下把杨锐给难住了,再制一个新的上联,的确不是容易的事,何况在这样的场合中,越想不出心里越急,腊月天的,背上竟冒出冷汗来。
&ldo;四洲欧亚美!&rdo;
大家都在看着杨锐,等待他的创作的时候,冷不防几声响锣似的,从辜鸿铭的口里吐出这五个字来。
梁鼎芬说:&ldo;想不到汤生真的对出了一联,平仄虽不完全合,大致也还说得过去。你把意思给大家解释一下。&rdo;
辜鸿铭摇头晃脑地说:&ldo;欧是欧洲,亚是亚洲,美是美洲,但美洲又分北美洲、南美洲,其实是四洲,所以说四洲欧亚美。&rdo;
张之洞笑着说:&ldo;汤生真是聪明!这&lso;三星日月光&rso;还有一个上联,叫做&lso;四诗风雅颂&rso;,雅有大小之分,与美洲的南北之别一个样。汤生这么快就窥到制这种联的诀窍,的确聪明过人,老夫都要佩服你。若早生二十年,说不定可入京师清流之围。&rdo;
辜鸿铭得意洋洋地对众人说:&ldo;香帅批准我入清流了,你们都要敬我一杯。&rdo;
袁昶、梁鼎芬暗想自己不过是拾人牙慧,一个毫不懂联语的人却可立即自出机杼,也确实值得佩服,于是都举起酒杯来,笑着祝贺辜鸿铭。
大家都喝了一杯后,辜鸿铭还不罢休,又为难起杨锐来,说:&ldo;有人号称博学,却又对不出来,依定的规矩该如何?&rdo;
杨锐忙站起来说:&ldo;我不能再喝了,我罚点别的吧!&rdo;
张之洞说:&ldo;叔峤不善饮,却记性过人,在成都尊经书院时,他就能一口气背完杜工部的《八哀诗》,不知现在还能背不?&rdo;
杜甫作于夔州的五言《八哀诗》,八首诗有五百多句,是杜甫诗中最长的一组。杨锐居然能背诵,的确不简单。
杨锐答:&ldo;还能背,我干脆背这组《八哀诗》来代替罚酒罢。&rdo;
张之洞说:&ldo;这组诗要背半个钟头,你愿背,我们还不愿意听哩。这样吧,背一部分。&rdo;
梁鼎芬说:&ldo;背一首算了。&rdo;
辜鸿铭说:&ldo;请节庵随意挑一首。&rdo;
梁鼎芬笑着说:&ldo;还是辜汤生这人鬼,他怕杨叔峤选他熟的背。好吧,我们现在都在江夏谋食,就背第五首《赠秘书监江夏李公邕》吧。&rdo;
&ldo;好,背就背。&rdo;杨锐屏息静气准备着。
袁昶说:&ldo;看叔峤这架势,你们是难他不倒的,常言说尝一脔而知全鼎,背一首也太久了,我看就背最后八句吧,能流利背出,也就知他能背全篇了。&rdo;
张之洞笑道:&ldo;还是爽秋宽厚,就背最后八句吧!&rdo;
大家会神听着。只见杨锐干咳了一声,便对着太白楼外的万里长江,朗声诵道:哀赠竟萧条,恩波延揭厉。子孙存如线,旧客舟凝滞。君臣尚论兵,将帅接燕蓟。朗咏六公篇,忧来豁蒙蔽。
果然很流畅,众皆喝彩。
张之洞说:&ldo;苏东坡当年曾把人世间的乐事归纳为六种,道是:清溪浅水行舟,凉雨竹窗夜话,暑至临流濯足,雨后登楼看山,柳荫堤畔闲行,花坞尊前微笑。&rdo;
辜鸿铭笑道:&ldo;东坡居士道得好,这都是些人间美事。&rdo;
&ldo;我今日再添一桩。&rdo;张之洞缓缓地摸着长须说,&ldo;临江好友续联。你们说对不对!&rdo;
&ldo;对!&rdo;众人都鼓掌。
张之洞起身说:&ldo;感激爽秋在采石矶上为我们设此盛宴,使我们在长江名胜之地饮酒、谈话、射覆、续联、打诗钟,尽兴畅心。俗话说没有不散的筵席,我们就此散了吧。客人好赶路,主人好收场!&rdo;
于是大家都起身,纷纷向袁昶道谢,袁昶一直将大家送到江边。张之洞拉着袁昶的手走到一边,悄悄说:
&ldo;我已密荐你为江宁布政使,若无意外,不久当有圣旨下。&rdo;
袁昶大为感激地说:&ldo;老师恩德,学生今生难报。&rdo;
张之洞说:&ldo;你在安徽有没有听到对康有为的议论?&rdo;
袁昶说:&ldo;大家都认为康有为是赤心爱国的,朝廷一定要变政变法,不然,不只是亡国的事,说不定要亡种。&rdo;
张之洞面色凝重地问:&ldo;你自己怎么看的?&rdo;
袁昶说:&ldo;我跟大多数人的看法一样。&rdo;
张之洞说:&ldo;你在江宁任职之前,必会去京师朝觐,替我留心一下京师各方对时局的看法,包括对湖北洋务的看法,再写一封详信,派专人送给我。&rdo;
&ldo;学生记住了!&rdo;袁昶重重地点了点头。
第二章中体西用
一 受谭继洵之托,张之洞着力开导谭嗣同,劝他以捐班入仕
还未出元宵灯节,张之洞便着手处理汉阳铁厂的事。他冒着严寒到铁厂去过多次。近一年来化铁炉每天只出少量的铁水,这只是为了不让炉子冷却,究其实,五六天开一次炉子足够了.仓库里堆着不少钢锭铁锭,有的已生了锈,一半以上的匠师和工人一天到晚无所事事,处室中那些办事人员多半是一杯清茶闲聊,就这样打发日子,个别人竟然在办公时间里抽起大烟来。还有的一连几天不来,人影也见不着。但每个月的薪水是一个子儿也不能少,而且薪水很高,几个职位较高的洋匠月薪一千两银子,全部三十六个洋匠月薪水高达一万余两。钢铁卖不出去,开支异常庞大,铁厂督办蔡锡勇焦急万分,早就盼望张之洞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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