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他才是年长的那个,可荆寒屿管着他的时候,他感到很安全。 荆寒屿也没想到雁椿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愣了下,没提包的那只手压在雁椿后腰,“嗯?” “带我回家吧。” 雁椿眼里的光泛滥,说完又补充,“去你那里。” 车在凌晨的街头穿行,各色霓虹因为无人欣赏而显得冷清。 这冷清拼凑成光怪陆离,人生百态的背面,犹如理智到极点的宿命论。 路上谁也没说话,车停在灯火已灭的小区里,雁椿才说:“没有人动过我的记忆。” 荆寒屿皱眉,“言朗昭这么说?” “是。” “所以你相信他,不相信我。” 荆寒屿声调渐冷,尾音掠过一丝嘲讽。 雁椿侧过脸,比自己想象的镇定,“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想说什么?”荆寒屿道:“我自欺欺人,我把幻想当事实?” 雁椿揽住荆寒屿的后颈,倾身,与他额头抵着额头。 这是个过分亲密的姿势,甚至比接吻更让人颤栗。 雁椿感到荆寒屿僵了一下,而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心跳如雷。 “没有人动过我的记忆,但它好像还是出了问题。 我出国接受治疗之前,可能已经忘记了一些事。” 雁椿货格沃次~魔法球说得很慢,“从郁小海出事之后,到我决定离开之前,我丢失了很重要的东西,我想不起来。” 雁椿越发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如果他分出一些神,必然能够注意到,荆寒屿受到他的影响,整个人绷得很紧,像一头警惕又有些无措的野兽。 “言叔说,我应该相信自己,还有你。” 雁椿摇了摇头,“但我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我不敢……” 荆寒屿说:“我说过,不准这么形容你自己。” 雁椿近似贪婪地索取他的气息,好似纠结在一起的五脏六腑终于舒展开。 “你听我说完。 我还是想知道我们当时发生了什么,荆哥,你来告诉我。” 雁椿直起身子,凝望荆寒屿的眸子,“你说的话,我都相信。 不,不止。” 荆寒屿说:“什么?” 雁椿说着呓语般的话,“那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荆哥,我想你做我的枷锁。 从今往后,不要放弃我。”你比较宝贝 荆寒屿拨开一缕落在雁椿脸颊上的头发,就势握着雁椿的脸仔细端详,问:“所以你想做什么?” 雁椿垂着的眼看见荆寒屿手腕上的伤痕。 经过几天,它已经变得浅淡,但仍是与荆寒屿寻常的打扮格格不入,像一个嚣张的闯入者,以肆意妄为的态度霸占这具身体,宣誓所有权。 雁椿的耳尖一下子变得很烫。 上次贺竞林遇害,他当着叶究的面承认了与荆寒屿的关系,在那之前和之后,他们做过很亲密的事,但关系却没有进一步发展,游戏也只停留在浅尝辄止的阶段。 可现在坐在荆寒屿的车里,呼吸着荆寒屿的气息,他有种强烈的冲动,今晚,就是今晚,他们的游戏应该推进到下一张地图。 产生这样想法的一瞬,雁椿突然觉得荆寒屿比他想象的还要狡猾和恶劣。 重逢以来,一直是荆寒屿对他步步紧逼,他无处而逃,撞入那张天罗地网。 所谓的放松游戏,也是荆寒屿占尽主导,他要么享受要么配合,荆寒屿有时会逼迫他,他痛苦而愉悦地成为荆寒屿的囚徒。 但荆寒屿从来不提下一步。 连他都开始按捺不住那份低劣的冲动,荆寒屿为什么无动于衷? 因为荆寒屿在等着他,像那个守株待兔的猎人,要他自己撞上来。 守株待兔不是什么积极向上的成语,可放在他身上,却恰如其分,只要那个人是荆寒屿,兜再多的圈子,他都会撞过去。 雁椿心里叹了口气。 即便想清楚了这层逻辑,他还是不可避免地开了口:“你想吗?” 说着,他握住荆寒屿的手腕,掌心就贴着那一圈伤痕。 他一直盯着荆寒屿的眼睛,因此捕捉到荆寒屿蓦地挑起,又迅速压下的眉尾,还有瞳孔里稍纵即逝的讶异。 荆寒屿用平静的表象迷惑他,将他衬托得像个上蹿下跳的小丑。 可他顾不上这些,缓缓将牵着的手往下方移去。 “雁椿。” “你不是想把我关起来吗?”雁椿靠过去,亲吻荆寒屿的侧颈,“今晚,把我锁起来,好不好?” 荆寒屿重新将雁椿的脸抬起,拇指摩挲雁椿的下唇。 雁椿今天给了他一连串的意外,他无数次幻想用项圈、脚链限制雁椿的行动,但雁椿此刻的请求却让他不快。 太像了,只有皮囊随着年岁改变,雁椿眼中的茫然和当年说着“荆哥,我喜欢你,和我在一起好不好”时几乎一模一样。 荆寒屿感到一股莫名的烦躁在心中搅动,雁椿记不得的事对他来说清晰得刻入血肉。 上一次,雁椿忘了,那这一次也会忘记吗? 时间的脚步变得很慢,扭曲回溯,落在十多年前。 荆寒屿说不清对雁椿的感情是从哪一天起变了质,但也许打从一开始,对他而言,燕子雁椿就是一个特别的人。 那年父母千疮百孔的婚姻终于走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他作为他们“爱情的结晶”,不管在哪一边,都讨不到好。 爷爷将他接到身边教养,他将爷爷当做唯一的亲人。 可爷爷要去绯叶村了,几个月后才会回来。 年幼的他不喜欢分别,却懂事地沉默,不去阻拦爷爷。 爷爷发现他整日闷闷不乐,将他抱起来,“寒屿和爷爷一起去好不好?” 当然好! 到了绯叶村,他惊讶于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地方,矮矮的房子,灰扑扑的人。 爷爷醉心民俗工艺,他说着和爷爷一起学习,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最终和一个叫燕子的小孩混在了一起。 燕子和他在学校认识的所有小孩都不一样,有个像女孩的名字,穿得破破烂烂,脸和手时常脏兮兮,但燕子的眼睛特别亮,像他们每天晚上一抬头就能看见的星星。 家里可看不见这么多星星。 燕子比他大一岁,却比他矮,是个小不点儿。 这小不点儿经常在他身边一蹦一跳,双手往他头上晃。 跟电视里精灵施法差不多,就是看起来有点傻。 他看不出门道,有一天终于忍不住问:“你在干什么?” 燕子说:“给你挡雨呀!” 这西北的村子,一年到头也难得下一回雨。 荆寒屿看着晴朗无云的天空,疑惑地转回视线。 燕子怕不是个傻子? 燕子捧起双手,接了几半落下来的杏花花瓣,“它们就是雨,我帮你挡挡!” 荆寒屿:“……”真是傻子啊? 燕子当然不承认自己是傻子,给荆寒屿灌输歪门邪道:“我们这里不下水啊,但花雨也是雨,我没有伞,用手给你挡。 弟弟,你应该谢谢我。” 荆寒屿面无表情地问:“别人为什么不挡?还有,说多少遍了,不准叫我弟弟!” 燕子说:“别人不挡,你比较宝贝,我才给你挡的。” 荆寒屿愣了下,“……宝贝?” 燕子眨巴两下,“就是你啊!” 荆寒屿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从来没有人叫过他宝贝,父母肯定不会,爷爷是老一辈,虽然关心他,却不会用这种词汇。 其他的亲戚、学校的老师同学更不会。 他在这总是飘着杏花的村子,被一个比他矮小的男孩叫了宝贝。 燕子念念有词,“宝贝就是很珍贵,应该被好好爱惜,照顾得特别好的东……的人!所以我给你打打伞!” 荆寒屿转过身去,“哦。” 和燕子待得久了,荆寒屿萌生出让爷爷把燕子带回家的想法。 他和那些堂兄表姐都不亲,在学校虽然有朋友,但燕子不一样,他不想就这么和燕子告别。 但爷爷拍了拍他的头,说这里是燕子的家,而燕子是和他一样的小孩,不是他在路边看到觉得可爱的小狗。 小狗可以抱回家,小孩却不行,因为燕子有自己的父母亲人,他们不应该因为他的任性而分开。 荆寒屿点点头,“我知道了。” 不过懂事如荆寒屿,到底还是个小孩,爷爷用小狗举例子,是让他学会尊重,他却闷头闷脑地想,燕子不是小孩就好了,燕子没有家就好了,那他就可以像小狗一样,把燕子抱回去养,他有那么多零花钱,足够给燕子买干净闪亮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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