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简陋,饮的是大碗酒,配二斤牛肉便好。许侃年轻时好侠,有豪气,颇具气干,如今已过不惑之年,性情一丝未改。带着一众人只管饮酒吃肉,饭饱骂娘。
因入夏不久,建康暑气尚无,街市热闹,许侃执酒而起,倚着栏杆,不禁朝远处眺望。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粉黛笙箫,目断魂销,果真一派繁华好地方!许侃暗自赞赏,不由露出笑意。
待酒尽,刚转身,便瞧见楼梯间缓缓上来一年轻公子,两人四目迎上,都有些意外。
第18章
竟是乌衣巷顾家的长公子顾曙!
&ldo;许大人。&rdo;顾曙笑着让了礼,许侃手里还拿着酒盏,不好还礼,便顺势往酒桌上引:&ldo;不想能在这里遇到顾公子,请!&rdo;
顾曙也不推辞,大大方方落座,许侃若无其事打量他几眼,这顾曙衣着虽不华贵,却自有贵公子气度,乍一看上去,和虞归尘倒有几分相似处。
&ldo;公子乃金枝玉叶,怎么往这里来?&rdo;许侃为他置酒,淡淡瞥过去一眼,&ldo;不知道这酒,公子可用得惯?&rdo;
顾曙接了酒盏,仰头一饮而尽,随即拍了拍手,有店小二忙凑上来:&ldo;还是旧例,公子?&rdo;
&ldo;今日有远客,多上。&rdo;
许侃虽心中存疑,却也看出顾曙定是此间常客,只见他带笑接上方才的话茬:&ldo;大人一方重臣,不也往这里来?&rdo;
许侃一怔,旋即笑起来:&ldo;公子说得好啊,只是侃乃粗人一个,正配这酒家。&rdo;
&ldo;祖皇帝一介布衣,出身微寒,大人何必妄自菲薄,富贵贫贱不放心上,才是真丈夫。&rdo;顾曙说得淡,眉眼间并无刻意,这话听着让人莫名舒坦。
说话间,只见店小二先是上了几碟葱白,数碗酱料,又有一叠叠牛皮纸一样薄的牛羊肉溢着香气端了上来,这香气异常,许侃只觉得分外熟悉,却如何也想不起来是什么名目。
这边顾曙已捋了半边衣袖,道一声&ldo;请&rdo;,拿葱白蘸了酱料卷在肉里,就这样大口吃了起来,许侃这才有了几分讶然,学着他的样子,送到嘴里,细细一品,果真醉人!
&ldo;这家店掌柜,是幽州人,大人此刻吃的便是幽州的松柴烤肉,建康仅此一家。&rdo;顾曙笑着解释,另腾开一只手,缓缓倒酒。
幽州的烤肉,许侃笑了笑道:&ldo;那李丛礼大人该来这尝尝到底正宗不正宗!&rdo;
几人吃得痛快,来了几日,竟不知有如此美味,又庆幸此刻大快朵颐不为晚。顾曙为几人置满酒,许侃看在眼里:这顾家公子能列&ldo;江左八俊&rdo;,不负虚名,只看他接人待物,不分贵贱,既不特意讨好自己,也不看低那几个随从,颇为坦荡,实在难得。
眼看落照余辉,顾曙动了动身子,轻议道:&ldo;太后寿宴既过,想必大人很快就会回去,不知是否夜游过秦淮河?&rdo;
几位随从听了不免蠢蠢欲动,碍着许侃,不好明说,没想到顾曙竟提起这茬来,顾曙淡笑看了众人一眼:&ldo;秦淮两岸,自有异于荆州处,风土人情,别具一格,大人早年虽在朝为官,眼下光阴荏苒,秦淮河两岸却有新变,故地重游,当别有感悟。&rdo;
说罢兀自起了身,衣袂间飘着清雅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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