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姥姥手杵桃枝拐杖,笑眯眯地看着沧南衣,踱步行来。
在山中住了两日,巫山姥姥纵是这般不请自来,也依旧是盛装打扮,一身华美珠翠衣裳,满头苍朽白发银丝也许是为了凸显自己的活力,编织成一根根小辫,明目张扬且夸张。
面上画着年轻女子出席盛宴才华描绘的浓艳昳丽的妆容,裙袂曳地,额贴花钿,颊间腮红打的极重,面上脂粉却又铺得极厚极白。
乍一眼看来,却是过犹不及,丝毫不显盛丽华美,反倒那艳红之色映着极白的脂粉,看着惨白毫无生气,透露出几分可笑又可悲的将朽末路的凄凉感来。
她哼哼两声,看着沧南衣笑了起来,纵然是这般强烈的妆容也难掩她面上丘壑般深褐的皱纹苍老,便是这般笑着说话,却也好似在强打着精神一般。
“昆仑,姥姥我这大老远从巫山赶来这里见你最后一面,你就这般将本姥姥扔在云隐峰中不管不问,未免也太不将本姥姥放在眼中了些吧?”
沧南衣捧着手里温热的清茶,轻饮了一口,目光难得将嫌弃之意摆得极为明显,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这是什么打扮,难看死了。”
巫山姥姥哼了一声,道:“本姥姥当年芳华正茂,叱咤魔界疆域之时,便是这一身珠翠盛装,当年不知迷倒多少少男少女们呢。”
沧南衣皱眉道:“你如今的山中,不也养了不少被你迷倒的少男?”
巫山姥姥呸了一声,冷声道:“你自己都养起了侍君,又有何脸面来指责于我?”
沧南衣道:“你今日来此寻吾,就是为了说这些的?”
“倒也不是。”巫山姥姥杵着拐杖慢步走上来,浑浊而苍老的眼睛在层层堆叠的眼皮子底下,显得有些狡诈阴险。
她嘿笑一声,道:“本姥姥知晓你这几日清闲,特来此地向你讨要两杯茶水喝,到底有着几分故人情分,想来这点薄面,你不会不给吧?”
沧南衣微微颔首,挥袖之间,身侧不远处,自现出一张圆石小桌,三张石凳。
巫山姥姥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下,斜眼睨看沧南衣:“你殿中那个小白脸尸魔呢?”
沧南衣不紧不慢地转着手里的茶壶,淡道:“你身边那两只叽叽喳喳的红绿小麻雀呢?”
巫山姥姥眼皮子抽动了一下,眼底冷意更深:“旁人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何以你这张嘴,还是如此刻薄不饶人。”
轻水女官眼皮抽动,紧捏的拳头都已经忍得发痒想打人了。
当真不知,娘娘可以对这个死老太婆,竟能如此宽容。
“死不死的……”沧南衣微微一笑,倾身起来,用手里的茶壶给巫山姥姥手边上的一杯空盏里倒满了茶水,淡淡道:“等哪天当真活得不耐烦了,我吾再来善良一些,也是不迟的。”
“喂喂喂!”巫山姥姥苍老尖锐的嗓音当即不满响起:“这壶茶是你方才直接对嘴喝过的吧?”
“放心……”沧南衣施施然地收回了手臂,淡淡道:“吾虽年纪大,却不似你这般有老人臭,你大可放心好了。”
巫山姥姥眼皮子疯狂跳动,被气地发青的脸色,便是那么厚的脂粉都遮掩不住。
她深吸了一口气,道:“昆仑,本姥姥且问你,你待那尸魔小鬼,究竟是为了摆脱仙界的桎梏,与君皇乘荒合离,还是当真对他有那几分意思?”
轻水女官心下一沉。
娘娘与君皇乘荒合离一事,不足外人道也。
这巫山姥姥,看似只是一个头脑昏聩,沉迷于色相的糟老太婆,可她入山不过两日,竟是能够一眼窥出这其中的门道,竟也当真是不简单。
“合离是真。”
谁知她家娘娘竟是丝毫不加以掩饰,淡淡地抬眸看了巫山姥姥面色一眼,“至于巫山说的意思,又是什么意思?”
对于沧南衣如此爽快的直言,巫山姥姥登时一怔,旋即满目不可思议,嗓音都透着几分惊悚的意味:“你竟当真对那尸魔小子起了留在身边的意思?!!!”
想收这小家伙为徒,算不算是‘起了留在身边的意思’?
见沧南衣当真陷入认真的沉思,巫山姥姥深吸了一口气,强撑镇定地端起茶水一口闷了下去,良久她抬起浑浊的目光,幽幽说道:“你这样的心思什么时候起的?”
沧南衣也不隐瞒,细算了一下,道:“莫约是四年前吧?”
巫山姥姥呆滞在原地许久,旋即她凄然大笑,眼神之中透着几分悲哀的怜悯,以及幸灾乐祸的奚落。
“沧南衣啊沧南衣,原来你也有为情所困的一天?!!!!这当真是因果报应,老身当年所受的苦楚,终于也要轮到你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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