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上的。”孟晏老实站着,声音很小。 他其实一直都有点怕左寒,尤其是这个人冷着脸凶他的时候。 “真不上学了,等纪先生醒了肯定要生气的。”杨羽适时开口。天气这么热,他抱着毛线捂出一头的汗。 等萧远岱回来的时候,天气大概就会凉下来吧。杨羽觉得很合理,接着埋头织他的毛衣。 因为有了足量的s级腺液做测试,很快通过比较实验,研究所做出了目前最合理的药物选择,又对已有的腺体修复类药物做了一些改进。 经过孟晏同意,改进后的修复类药物注入到纪戎体内,再根据临床反应调整用量。 东部联盟对颈后腺的药物研究更为先进,也对纪戎的案例非常感兴趣。 在盛怀松的首肯下,两个联盟进行了合作。 在因边境贸易问题摩擦不断的当口,这种深度合作算是联盟间关系缓和的契机。 孟晏回了学校老老实实坐在教室里上课,还跟以前一样,课间动不动就有人送文件来给他过目签字。 只不过不仅有毕恭毕敬的助理,还有军政处的要员。 孟晏处理起这些事来越发得心应手,看着很像那么回事。 不知不觉间,他又成了学校里的名人,只是这次不是恶意的批斗,而是夸张的赞扬和离谱的吹捧。 孟晏看得很开,对外界真真假假的评价充耳不闻,依旧埋着头认认真真做他的学生。 他到底成长了许多。 半个月之后,研究有了很大的进展。 东部联盟的一则既存案例表明,高契合度的oga腺液对s级alpha腺体的恢复有非常大的助益。 万幸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药物治疗之后,纪戎的颈后腺已经能够提取出微量的腺液,而孟晏更是巴不得能出点力。 经过了两次实验求证,孟晏和纪戎之间的信息素契合度高达98,他的腺液对纪戎腺体的治愈非常关键。 得知这件事后,孟晏一夜都没合眼,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就蹲在医生办公室外等着管事的白大褂来上班。 抽取腺液的过程是非常难受的,尤其对颈后腺比较小的oga而言。 孟晏跟不要命似的,研究员让他在感到头晕不适时立刻喊停,结果直等一针管抽完,眼前的oga都一声不吭,静静竖着耳朵,面上看不出任何异常。 研究员晃了晃足量的针管,表情有点懵。 夜里,孟晏会独自紧紧抱着纪戎的日记本入睡。 知道纪戎完全脱离了生命危险之后,他就没有再在人前落过泪,只会在暗夜里举着手机亮起的手电筒,一边一遍遍看着纪戎的笔迹,一边偷偷哭。 直到有一次,他的眼泪将纸张上的笔墨晕开,不知是因为眼眶太湿还是因为笔墨晕得太花,他一时看不清那些熟悉字句,之后便再也不肯夜里随意翻看那本日记了。 反正看了太多遍,连少有的两个错别字都会背了。 “我的oga会是什么样的呢?去市政厅的那天早上,我有过一些设想,是矮小的、白色的兔子吧?” “直到掀开帘子,哦,原来是凶巴巴的小灰狼呀。” …… “看起来似乎是我在给孟厌一些外界的帮助,其实是我需要陪伴,是他一直在治愈我。” …… “忙碌的军部生活,和我当年在军校时的设想有些出入,年少无知啊。” “异地恋真的很烦,下次见面的时候我要先和晏晏说‘老公亲亲’,然后观察他的表情。” …… 除了这些,日记本里什么都有,有咽喉部位的穴位介绍图,有苦恼的、不停修改的约会计划;孟晏今年的发热期已经都标上了红点,生日那天的日历数字上画着一颗大大的爱心。 他幸福的生日啊。 孟晏想着想着,把重新开始掉毛的耳朵盖在脑袋上,静静发呆。 纪戎的生日那天是兵荒马乱的,孟晏已经记不大清了,只依稀记得商场来过电话,告诉他定的戒指寄到了。 可那时他哪有心思去取。 等纪戎转到加护病房之后,孟晏才终于去了一趟商场。 一切都规划得很好,除了没有观众的烟花表演,除了纪戎的手指已经瘦得戴不牢那枚原本尺寸刚刚好的戒指。 孟晏怔怔发愣,哑着嗓子道歉:“哥哥,我买错了尺寸,对不起。” “是我买错了。” 他忍着眼里的涩意起身摘下那枚戒指,刻着名字的戒圈刚滑过指关节,忽然被勾住了。 孟晏不可置信,立即去看纪戎的脸。 可床上人依旧紧闭着双眼,只有微弱的力道固执地勾着那枚戒指。 “哥哥!”孟晏想立即扑在纪戎身上,像他经常做的那样,心里又害怕压痛哪里,克制又克制地轻轻把自己的脸贴在纪戎脸上。 哭不尽的眼泪掉进了纪戎深陷的眼窝。 自那天起,孟晏又开始注意形象,也更加积极地去抽腺液。 暑假到了,他每天坚持给纪戎擦洗,困的时候就缩在纪戎的病床边歇息,嘴里含糊不清地和纪戎说话。 “哥哥,听萧警官说,薛景已经死了,因为暴力抗捕,被他亲手击毙了。” “他叫我一定转告给你,要你谢谢他。”孟晏尽责地向纪戎转达着被交代了几遍的话。 萧远岱的原话自然没有这么委婉。 “哥哥,我私底下还是和纪苗苗说了,我说他自私,说他不该认为你的付出理所当然。他向我道歉,态度挺好的,都哭了。” “可我还是拜托他不要总是过来。” 孟晏沉默片刻,给自己解释,“可能是因为,我想一个人霸占哥哥的称呼吧。” “我是不是做得不太好啊。”他习惯性发问。 空旷的病房里依旧无人应答。 孟晏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伸手捏住了纪戎的无名指和小指,像他以前走路时经常牵的那样,又轻轻将耳朵贴过去听纪戎的心跳。 在咚咚咚的心跳声中,他做了很美的梦,梦里纪戎将他抱在怀里亲了又亲。 醒来的时候脸上有泪,又觉得尾巴骨很痛。 孟晏不明所以,伸手往后一摸,摸到了一手绒毛——他的睡裤后面拖出了一条长长的灰色狼尾巴。 因为过度抽取了腺液,导致精神力耗竭,虚弱的oga会在一段时间内无法控制好自己的兽类第二性征。 孟晏的兽耳因为错过了生长期,成年之后再也无法收回,一直顶在脑袋上。 这次过度抽取腺液后遭殃的竟然是他的尾巴? 这还怎么见人啊! 病房里满满都是消毒水的味道,因为孟晏的信息素已经很淡了。可今天,空气中有了一股熟悉的甜味。 专注又烦恼地扯着自己尾巴的孟晏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晏晏。” 突然,沙哑的、含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轻得仿佛是错觉。 孟晏顿时像被按了停止键的玩具小狼,侧着身僵在原地,不敢抬头,也不敢动弹,怕一切又是幻想。 可他的尾巴已经控制不住地开始在身后摇晃。 逐渐模糊的视线里,有修长的手指伸过来圈住了他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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