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诚用力顺下气,坐到炕边,平心静气道:&ldo;灿娘,你好好听我说,这些年来母亲一直对你不喜,严氏就是母亲做主抬进来的,你不看佛面看僧面,再这么下去……&rdo;他想起前几日庆昌公主对自己说的话,心中一惊。
&ldo;再这么下去怎样?&rdo;廷灿一把甩开韩诚的手,冷笑道,&ldo;堂堂公主府还能休妻不成?再怎么样,我也是宁远侯府的嫡出小姐!你们丢得起这个人,顾家还丢不起呢!你也算男人,开口闭口母亲的,连自己妻子也护不住,哼,当年我大姨母七年不开怀,我爹就……&rdo;
&ldo;够了!&rdo;韩诚忍无可忍,这些年来顾着孝道,他从未说过顾老侯爷半句不是,今日天热气燥,他终于忍不住讥讽道,&ldo;你爹遇上秦家女,才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险些弄得无嗣不说,末了,差点家破人亡,几十年的老宅叫你那好三哥一把火烧了!我虽没出息,却也不敢学岳父!&rdo;
&ldo;你,你敢非议我爹!&rdo;廷灿一下毛了,拾起炕几上的墨砚就砸了过去。
啪嗒一声,砚台摔在地上,溅得墨渍四散,亏得韩诚机灵,迅速一个闪身,否则定要脑袋开花,望着鬓发散乱眉毛倒竖的妻子,满脸的刁蛮戾气,早不复当年的清丽动人,韩诚大怒道:&ldo;你,不可理喻!&rdo;然后甩袖踢门就走。
廷灿更加愤怒,把屋里目之所及的东西都摔了一个遍,然后伏在案上,呜呜哭个不停,玲儿只默默地吩咐小荷花去打水,小心收拾屋里的láng藉。
过了许久,廷灿才缓缓收住泪水,抬起头来,咬牙切齿道:&ldo;我要报仇,一定要报仇!都看我如今无父无母没有依靠了,就来欺负我!我不好过,也不让他们好过!&rdo;
主仆俩低声商量了几句,玲儿低声哀求道:&ldo;奶奶,这笔银子数目不小,咱们可再也拿不出这么多了,你再多想想罢。&rdo;
廷灿思索片刻,决绝道:&ldo;今晚你叫向嫂子来见我,我当面吩咐。&rdo;
玲儿无奈,只好应了。
当日夜里,玲儿买通了门房婆子,央求放人进来,门房婆子见是常来看望三奶奶的向家媳妇,也不疑有它,收了银子就放行了。
向嫂子其实才四十多岁,可头发却已花白。
廷灿见她苍老憔悴的模样,破天荒地关心起来,平日说来就来的泪水,此时却挤不大出,只要掩袖作泣状:&ldo;向嫂子,你这几年受苦了。&rdo;
向嫂子跪在地上哭道:&ldo;有姑娘的怜恤,日子倒还好过,只是时时想着太夫人的恩慈,想着我那早死的男人和婆婆,我,我……真是……&rdo;
廷灿对这话满意极了,微笑道:&ldo;母亲素日最信重向妈妈,如今看来,你家都是好的。现在,我只有你和向家兄弟能依靠了,这,这府里的人都欺负我……&rdo;
说着,她又忍不住哭起来。
向嫂子伏在地上大哭:&ldo;姑娘别折杀我了!太夫人待咱的恩qíng,我们母子就是死一万次也报不了。姑娘是多金尊玉贵的人,太夫人当心肝ròu一般养大,姓韩的不知好歹,居然不好好待着,叫姑娘受了委屈,真是杀千刀的!&rdo;
廷灿心里熨帖舒服,玲儿见主子一直没叫人起来,轻声道:&ldo;向嫂子赶紧先起来罢,这青石砖的,跪久了伤身子。&rdo;
不等廷灿发话,向嫂子乐呵呵地摆手道:&ldo;不伤不伤!能见着姑娘,老婆子心里比吃了蜜还甜,在姑娘跟前跪一会儿,比在外头躺着都舒坦!咱们姑娘是什么人呀,姑娘刚落地那会儿,太夫人不是请人批过命么,说咱们姑娘是王母跟前的仙女儿,下凡来报恩的,连老侯爷都信呢,便是稍有折难,也能苦尽甘来。&rdo;
廷灿仿若回到了未嫁时光,上有溺爱的老父,下有无所不能的母亲,周围满是恭维的仆妇,她不免飘飘然起来,骄矜地轻轻摆动衣袖,笑得尊贵高傲:&ldo;还是起来罢。玲儿,给座。&rdo;
玲儿赶紧端了把小杌子过去,向嫂子稍稍坐一个边角,廷灿才道:&ldo;向嫂子,那事儿……你可有把握……?&rdo;
向嫂子赶紧道:&ldo;本来这事我也不敢说。可近日蜀中那边不是屡屡传来消息,说顾侯的种种不妥么?许大人说,不如藉着这股势头,趁热打铁。&rdo;
廷灿不懂政事,只依稀听说过蜀王似对顾廷烨十分不满,便笑道:&ldo;果真如此,那就太好了!哼,顾廷烨逼死继母,毒害我的侄儿侄女,天理不容,只可恨韩家怕事,一点不肯沾手,等到时一纸折子递上去,我看他怎么受天下人唾骂!&rdo;
玲儿听得心中连连苦笑‐‐她实在不明白,像太夫人这么精明qiáng干的人,怎么会养出自家主子这么不懂世事的天真女儿来。一个正受皇帝重用的封疆大吏,怎么会为了那些子虚乌有的罪名就&lso;受天下人唾骂&rso;。&lso;天下人&rso;哪那么闲。
廷灿从袖中掏出一封信,递给向嫂子道:&ldo;这是我的亲笔信,交给许大人,就说事成之后,我还另有重谢。&rdo;
向嫂子诺诺地双手接过,又听了好些吩咐,匆匆出府而去。
这夜里,廷灿睡得格外香甜,梦见自己母亲和兄长的冤屈得以昭雪,皇帝把顾廷烨下了大牢,充军发配,永世不得返京,又把那盛氏罚入教坊,每日需以色相奉承男人。自己又成了当初那样尊贵的顾家七小姐,婆母和丈夫都唯唯不敢得罪自己,当然,那姓严的贱人也别想好过,被卖入最下贱的窑子里,她生的几个小崽子都卖到外地给人做了奴才……
正做着美梦,忽听外头一阵轰然大响,廷灿猛然惊醒,只见呼啦啦一大群人涌进屋子,她害怕地缩进chuáng里侧,个qiáng壮的婆子一拥而上,一把抓住她,或捆手,或绑腿,或塞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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