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一次叩首,久久不起,然而最终离开得无声无息,只在地板上留下一滴温热液体,是他叩头时落下的泪。
回到马车上,陆晋问她因何大怒。云意低着头,闷哼说:&ldo;德安不肯走。&rdo;
陆晋莫名发笑,语带不屑,&ldo;不过是个奴才,也值得你如此?&rdo;
云意道:&ldo;我总当他是好的,他不愿意,我不勉强。&rdo;
陆晋抿着嘴,不再多言。
昨夜子时,他在书房与德安会面。
现如今大权在握,说话则直入重点,&ldo;你不能活着进京。&rdo;是命令,几个字断了他的命。
德安大概已猜中结局,心中有底,不疾不徐,&ldo;听凭侯爷吩咐。&rdo;
陆晋嘴角浮起嘲讽的笑,无不鄙夷,&ldo;真没想到,藏的最深的会是你。&rdo;
德安亦不遮掩,坦然道:&ldo;侯爷忘了,当年就是奴才奉公主之命南下江北,才促成荣王与小公爷过江相会。&rdo;
&ldo;原来早有迹象可循。&rdo;
&ldo;奴才愚笨,终是落了马脚。&rdo;
陆晋道:&ldo;如不是贺兰钰连冬冬都不放过,恐怕也查不到你头上。&rdo;
德安道:&ldo;愿赌服输罢了。&rdo;
陆晋对他,确有几分恨意,&ldo;如不是顾念她,你绝活不到今日。&rdo;
晚风袭来,吹得衣袂翻飞。德安的笑也被风吹散,如烟云一般朦胧浅淡,&ldo;心善的人,总是满身弱点。&rdo;
&ldo;再也不要出现在她眼前。&rdo;
德安弓腰行礼,恭敬非常,&ldo;奴才遵命。&rdo;
他离开时突然下起雨,他在太原城里漫无目的地走了一夜,淋了一夜雨,喝完了一生的酒。
他的人生,仿佛在今夜落幕。
百年京都繁华如旧,从不因王朝更迭而歇。
陆晋虽已是一人之下,却没着急给自己封官加爵,他们依然住在侯府,主屋重新修正过,陈设器具也都换了新的。云意瞥见几具宫中之物,默不作声。
回京便听说圣体违和,云意安顿好两个奶娃娃,便托陆晋请了折子打算进宫面圣。
肃帝的病比她料想之中的更加严重,一连半月起不来床,只能在寝殿里躺着与她说话。
&ldo;听说第二胎又生了个小子?&rdo;
云意点头道:&ldo;是呢,又是个调皮蛋,镇日里不能省心。&rdo;
肃帝神情寂寥,垂目望着三足莲花鼎,长叹道:&ldo;你是个有福的。&rdo;
&ldo;全赖祖宗庇佑。&rdo;
肃帝嗤笑道:&ldo;朕却是无言再见祖宗。&rdo;
云意怔了怔,没料到他会突然伤怀,连带着一阵咳嗽,隔了许久才止住,过后便没气力,强打精神同她说:&ldo;朕恐怕撑不久了。&rdo;
&ldo;陛下何出此言‐‐&rdo;
他抬手止住她的话,&ldo;你也不必拿好话来哄,朕若不死,怎腾得出位置让那一位顺顺当当坐龙椅?朕这条命本就由不得自己,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这些年朕只得晗儿一人。曾因他求过妹妹,现如今低头,还是为他。&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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