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叔不善言辞,刘婶倒是还能说上几句话,她让自家男人去把车上的东西卸了,对客人笑道:&ldo;我早上做活的时候就听人说,城里来了两个顶富贵外乡公子,快请坐吧,我让阿猛去泡茶。&rdo;一边说着,又从小车上取出一篮子红艳艳的风干肉脯请两人吃,柳弦安婉拒后,她又摸出了几个鲜花汁染的红蛋。
&ldo;好多吃的。&rdo;柳弦安扫了一眼小车,&ldo;家里这是要办喜事?&rdo;
&ldo;阿猛光棍一条,哪里有喜事可办。&rdo;刘婶道,&ldo;我是在余老爷家里帮工的,这些吃食,原都是他为五彩会的流水席所准备,再放下去就得坏了,所以夫人今天就都赏了我们。&rdo;
余老爷名叫余琮,是这城里数一数二的富户,虽然一大把年纪了,身体却硬朗,经常在街上和小娃娃们一起踢毽,平时看着像个不着调的老小孩,可在大事上又极靠谱,这回城里闹鬼,官府无计可施,也是通过他去外乡请的巫师,花了不少银钱。
&ldo;巫师来了吗?&rdo;
&ldo;还没有,不过听说他能通灵,肯定是能抓住女鬼的。&rdo;
&ldo;婶婶。&rdo;柳弦安端过一张凳子,&ldo;你也希望巫师抓住万姑娘?我听说她生前并未作恶,现在也没吃人,只是在城中飘了飘而已,或许是在找她爹呢,找不到,就走了。&rdo;
听他这么说,刘婶也犹豫着叹了口气:&ldo;也是,好好一个孩子。&rdo;
&ldo;能同我们说说她吗?&rdo;柳弦安继续问,&ldo;抓鬼的事情,我与……&rdo;他看向梁戍,这时候自然不能称呼王爷,便道,&ldo;我与哥哥也懂一些。&rdo;
他叫得单纯,骁王殿下听得却不单纯,竟硬是从这短短两个字中领略到了一点禁断秘情的调调。先前在西北那些风沙漫漫的茶棚里,他带着兵士们,也不是没听过此类不伦粗桃色之事,但听了也就听了,过耳即忘,还觉得十分无聊,不懂这有何可值得快乐。现在有了心上人,才终于琢磨出了几分不可与外人道的暧昧滋味。
不过还没等他回味,长街上已经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刘叔将头伸出去看了一眼,立刻反手关上门,慌张地说:&ldo;是平日里抓鬼的那群官差,像是正在往咱们家的方向来!&rdo;
&ldo;来咱家做什么?&rdo;刘婶也吓白了脸。刘猛将手里的东西一丢:&ldo;我去看看!&rdo;
&ldo;阿猛!&rdo;刘婶伸手去拽他,官差们却已经破门而入,她吓得赶紧拉起儿子躲到一旁。官差整齐列成两排后,一个男人迈着四方步进来,问道:&ldo;就是你们两个在城中四处打探?&rdo;
他是本地的父母官,名叫单庆。怀贞城里闹鬼,所有外乡客都忙不迭地往外跑,只有这一群人非但不走,听说还包下客栈满城找人问女鬼,实在可疑,他便索性亲自带兵来审。
&ldo;城中贴了榜文,能抓住女鬼者有重赏。&rdo;梁戍道,&ldo;我们想赚这份银子,自然得卖力些。&rdo;
单庆却是不信的,包下一整间客栈的花销,还有面前这两人的穿着打扮,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捉鬼巫师:&ldo;既是为了悬赏,为何进城后却不先去余府?&rdo;
&ldo;先打探打探,看这鬼好不好抓。&rdo;柳弦安道,&ldo;若不好抓,我们也就不再费力气了,省得还要去同余老爷讨价还价。&rdo;
这两人一唱一和,说得话既敷衍却又合理。单庆面色越发不善,心知他们有鬼,却又抓不到任何把柄将人逐出城,便道:&ldo;那你们现在已经打探完了,这鬼是预备抓,还是不抓?&rdo;
&ldo;抓。&rdo;梁戍点头,&ldo;烦请带我们去一趟余府,商量商量银子的事。&rdo;
&ldo;大胆!&rdo;旁边有差役出言训斥,&ldo;你们是什么身份,竟敢让大人引路!&rdo;
&ldo;父母官自当为民做主,现在怀贞城因为闹鬼的事,正是人心惶惶,我们既能捉鬼,单大人却连路都不愿带?&rdo;梁戍眼神微冷,只一眼,就扫得那名差役起了一身白毛汗,讪讪退到后头没再说话。
单庆一时也摸不准这两人的身份,只能凭口音判断是来自北方,而北方最出名的民间传闻,就是梦都城墙上掉下一块砖,砸中十个人,有八个都是大官。他小心谨慎,还真猜到了一点&ldo;钦差微服&rdo;的边,便调整了态度,道:&ldo;既然二位已经准备要出手捉鬼,不知有何计划?&rdo;
柳弦安问:&ldo;闹鬼之后,官府去查过万姑娘的坟吗?&rdo;
单庆摇头:&ldo;没有挖开,只去看过,鬼是在一个雨夜爬出来的,雷将坟堆炸出了一个大窟窿,四周都是焦黑的木头渣。&rdo;
柳弦安道:&ldo;我想打开坟墓,看看尸骨还在不在里头。&rdo;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挖坟算数一数二的缺德事,而且这又不是冤案,有什么验尸的必要吗?挖开坟墓,倘若尸骨没了,是闹鬼,尸骨还在,也是闹鬼,这不白折腾?
单庆却答应得爽快,万家在城里已经没亲戚了,一座孤坟,挖便挖吧,自己犯不着在这种事上得罪人。于是登时就差人去取了家伙,趁着白天光线好阳气重,随梁戍与柳弦安一道去城外掘墓。
刘猛与城里其他胆大的年轻人也跟了过去。在阳光照耀下,焦黑坟墓看着倒不算太瘆人,墓碑斜倒着,只剩下一半,另一半不知被雷轰到了哪里。梁戍嗅到一股很淡的火油味,侧头轻声提醒:&ldo;是炸药。&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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