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女史眉头微蹙,对于公主不合礼制的举止姿态颇不满意,却也不敢再开口纠正。这让兴男公主心情大感惬意,以往她在苑中时常被罚抄女诫,便少不了这两名女史在母后面前复述她的错误。如今见这两人吃瘪,不敢再管自己,这让小女郎心情倍感舒畅。
兴男公主也知这两人因何会有此变化,心内不由得便对沈哲子好感倍增,感觉自己挑选的这个夫婿没有选错。手段如何她不过问,反正好处是已经享受到了。
心里这么想着,先前那尴尬一幕便又浮上脑海。哪怕尚不懂夫妻该如何相处,但女诫少说抄了几百遍,兴男公主也觉得自己当着外人的面那么跟沈哲子说话,是有些不妥。沈哲子不会因此生气,真的不来见她了吧?
一念及此,公主心情便有几分忐忑,手中甘甜的蔗汁都变得有些索然无味。她盯着烛火发呆片刻,忽而发问道:“几时了?”
“亥时三刻了。”
听到宫人的回答,兴男公主心情便更加抑郁,忐忑之后,便渐渐不忿起来,这家伙真的将自己的话当做了耳边风!
一名宫人见公主神态转为不悦,便小心翼翼道:“府内诸多宾客道贺,郎主应是仍在忙碌,抽身不开……”
“我又没有问他!”
嘴上还在强硬,兴男公主心情却好转一些,决定再等上两刻钟,那家伙如果还不过来,到时候再生气也不迟。
只是枯坐房中不免无聊,她从胡床上站起来,绕着房间逛了几圈,在内室一个角落里,发现一壶造型精致的投箭,当即便让宫人取出来,准备游戏打发时间。
正在这时,宫人推开房门,沈哲子笑吟吟迈步走进房中,心内还在思忖稍后怎么跟公主打开话题,便见那女郎手握一支投箭自室内行出,脸色蓦地一变,第一次见面时被这女郎持弓威胁的画面瞬间涌上脑海。
眼见沈哲子入门,公主心内一喜,小脸却还板着,刚待要开口责问,却见沈哲子动作敏捷的转身,一路狂奔冲进庭内。她先是微微错愕,旋即又看到手里的投箭,而后便捧腹大笑。
她一手握住一支投箭,步履轻盈的行到门前,见沈哲子早已经立在了庭门前气喘吁吁,神态更加得意,将投箭扬了扬,大声道:“先前我跟你说的话,还记得没有?现在已经几时了?你还知道回来!”
见这女郎嚣张姿态,沈哲子觉得有必要振一振夫纲,每天刀光剑影,可不是他想要的生活。他眸子一转在花圃内抽出一根长近丈余的竹竿持在手中,还未及开口,便见公主脸色已经沉下来。
“你要打我吗?”
兴男公主往前踏上一步,心内便有些委屈,脸色也不甚好看。
“我在自卫!”
沈哲子将竹竿一横,理直气壮道:“先前你在我友人面前那么说话,已经让我颜面受损,回来后还要用投箭射我!我自然早知你不是温婉娘子,但新婚之夜都不知收敛,实在有些过分!你快把箭放下,否则今晚我绝不进房!”
“我不是温婉娘子?好,好得很!沈维周,你今晚如果敢进房,你就不是男儿!”
听到沈哲子的话,兴男公主心内更是气急,恨恨说道。那两支投箭在手里握得更紧,小脸气得煞白,顿足返回房中,让宫人搬来胡床正对房门,自己坐在那里,准备这家伙一旦进房,便真给他一箭!
沈哲子也不打算再迁就这女郎骄横性情,便用手拄着竹竿,傲立庭中,若连这小丫头都收拾不了,他还配称一步十算沈维周!
“郎主误会了……”
宫人们见新婚之夜,两人竟因小小误会而剑拔弩张,心内便觉战战兢兢,一人行至廊前刚待解释,便听兴男公主怒喝道:“不要同他说话!”
沈哲子冷笑一声,将竹竿抛在了地上,转身离开。
公主看到这一幕,更是银牙紧咬,眼眶都隐隐泛红起来。只是过不多久,便见那可恶身影又行入庭门,手里提着一具胡床,也摆在了正对房门的位置,然后便优哉游哉的躺在上面,仰头望天:“月如银盘,星繁如雨,真是清朗好夜空!以天为盖,以地为舆,这么好的夜色枯坐房中,真是辜负大好时光!”
“那你就一直不要进房!”
公主忿忿道,继而对宫人说道:“给我把纱帐扯起来,庭外蚊虫太多,让人生厌!”
宫人们苦着脸将纱帐在房门前扯起,彼此视线阻隔。这会儿,才有宫人悄悄行入庭中,附耳对沈哲子解释方才那误会。
沈哲子闻言后略一错愕,只是转念又一想,今次虽是误会,但若不是这女郎惯来强势,自己又哪会有此误解。若他今次低头认错,以后更加不好管教,将错就错也好,也要让这女郎意识到自己是有底线的!
只是在庭外枯坐良久,蚊虫倒是招来不少,房间内却没了声息。沈哲子起身悄悄行至廊下,趴在窗缝上往内瞧,只见那女郎正坐在室内玩投壶,但是神情郁郁寡欢,显然并不怎么开怀。于是他便又悄悄行回去坐在胡床上,大笑两声,才感慨道:“新婚之夜,独守空闱,凄凉不凄凉?”
“云脂,关上门去,蚊虫嗡嗡太恼人!”
房中传出公主的声音:“给我续一杯蔗汁,我要玩到天明!”
“给我也来一杯,我要赏月到天明!”
沈哲子在房外也喊了一声,过不多久,那侍女云脂神态纠结的捧着一杯蔗汁行出来,又在沈哲子所坐周围摆了一个燃烧艾草的铜炉,待要行进房内时,却忍不住叹息一声:“郎主这是何苦,公主只是小小女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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