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颂收联翩遐想,神情变得严肃,昨天在超市里,孙谚识精心选购了一些老年人营养品,他便猜到是要拿去养老院,于是点头说:“昨天买的那些营养品,我都拿出来放在书房了。”“谢谢。”孙谚识不急着走,坐在了飘窗上,朝朗颂勾了勾手指。朗颂在走过去坐下,等着孙谚识的后话。孙谚识捉住朗颂的手,摩挲着手掌坚硬的薄茧,说:“关于我爸,你可能猜得到一些事,但不一定了解全貌。我跟我爸有不可调和的矛盾,一部分是因为我的性向,一部分是……”他像闲话家常一般,道出了两年前的事,包括他妈的死,卓历的欺骗、背叛,事无巨细一一交代。朗颂怔忪、愕然,令他意外的不是这些他早就明了于心的事,而是孙谚识竟然全都告诉自己了。除了诧异、心疼,他心里还有一点不合时宜的喜悦——孙谚识的坦白相告意味着全身心接纳了自己。“哥,”朗颂的表情突然变得冷峻,他把孙谚识不安的五指扣紧,“我不会像卓历那样。”孙谚识笑了笑,说:“你不是他,我知道你不会。”在前往屏州的路上,他克服怯懦也想通很多事,钻出了牛角尖,害怕重蹈覆辙只是他替自己止步不敢向前找的理由罢了。虽然这样想很不应该,但朗颂没了父母使他们之间少了一层阻力是客观事实,万一他们真没能走到人生终点,那也会是和平分开,朗颂绝对不会变成另一个卓历。当然,他认为不会有万一。孙谚识抠了抠朗颂的掌心,继续道:“我告诉你这些事,是不想在你面前再藏着掖着什么,也是顺便告诉你,我们以后会面对一些来自我父亲的阻力、压力。这种压力可能会让让你感到困扰、烦恼甚至是愧疚,但我希望你不要藏在心里,及时与我沟通,我们一起面对,好吗?”凭心而论,前一段感情的失败并不能完全算在卓历的头上,无底线的信任和依赖让他忽视了卓历的情绪变化,忙碌的工作又使他们缺乏沟通。他们本来可以用平和的方式收场,最终造成了现在这副局面。他吸取了教训,在这件事上确实不想重蹈覆辙了。朗颂没有说“我不会感到困扰”这样的话,他抱住孙谚识,在他耳畔郑重无比地说:“好。”两人在房间短暂地聊了一会儿,见时间差不多了,孙谚识穿上大衣出门。朗颂把书房的营养品拿出来,送孙谚识到门口,将玄关立式衣架上的围巾取下来,替他围上。孙谚识站着不动,任由朗颂帮他系围巾,眼睛也一动不动地盯住朗颂秀挺的山根和浓密的睫毛,心里肤浅地感叹着真年轻、真帅。系好围巾,朗颂又递上保温杯,低声叮嘱:“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好。”孙谚识也低声叮咛,“我早点回家跟你一起做午饭,春联什么的也等我回家再贴。”“好。”大概是因为有几个月的同居生活作为铺垫,这两天来两人之间的各种亲密行为发生的自然而然,直接跨过了刚确认关系之后的拘谨期。孙谚识抿着笑意转身离开,嘴里像含了两勺蜜。他心情放松地开车离开小区,到达附近一家正常营业的花店,取了提前预定的一束白菊,又驾车离开。他没有去养老院,而是先去了位于郊区的墓园。江城有除夕祭祖送年食的习俗,今天墓园人很多,甚至可以说有点热闹。孙谚识手捧白菊,提着一袋子他妈爱吃的小零食,站在墓园的台阶之下,看着山头飘过的白云,跟着恍惚。他已经很久没来过了,上次来还是清明节,这两年他都只在除夕、清明以及他妈生日那天过来一趟,很不孝顺。深吸一口墓园里冰冷的空气,孙谚识沿着阶梯拾级而上,在母亲的墓碑前站定,他屈膝跪下,把小零食和白菊放下,认真地磕了三次头,哑声叫了一声“妈”。他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条叠得方正的手帕,缓慢细致地擦拭墓碑上的灰尘,擦干净后再度开口忏悔:“妈,对不起,很久没来看你了,你肯定怪我,我做梦梦到你骂我了。其实我是没脸来看你,这两年我活得醉生梦死稀里糊涂,没能成为让你骄傲的儿子,也没能做到当年答应你的事……”叠起脏掉的手帕放进口袋,孙谚识吸了吸鼻子:“不过以后不会了,我会经常来看你。今天来就是想跟你说件事,我谈恋爱了,他叫朗颂,长得又高又帅人还勤奋,没有任何不良嗜好,就是比我小十多岁,感觉我像拐带小孩似的,挺害臊的。我也挣扎了很久,但没办法,惦记上了就放不下了。”想起朗颂,他低笑了一声,“本来今天应该带他来看看你的,但我毕竟比他大十来岁,得稳重点,过完年我去看看他父母,经过他父母同意了,再带他来看你。爸那里你放心,上次我去养老院他愿意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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