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怪我,我欠你这条命,就下辈子再还吧。”吕应容擦了擦脸,转身往幽微的门口去。一步之遥,林晗却连爬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慢腾腾地挪着身子,身下血流成河。他听见几声刀兵碰撞,众多杂乱的脚步越来越近,便不顾撕裂的疼,拼命往那几寸幽蓝的光亮旁挪。吕应容出身乐坊,嗓音宛转,连他的声音都仿得极像。“卫郎!”林晗疯了似的爬起来,发出困兽般的咆哮。晃动的人影挡住他的去路,穆思玄长剑染血,一脚将他踹趴,踩在后颈,癫狂道:“如何,这滋味好受吧!”林晗受这一脚,颈骨一阵脆响,便觉眼前昏沉,濒死一般。穆思玄俯身拽他,忽然觉察到一股寒意,要往旁边躲闪,已经来不及。飞剑破空,呼啸而来,宛如通明的霜雪,正中他右肩。他手里的剑被打落,不敌这悍然的剑势,被带得疾步后撤,整个人钉在墙壁上。穆思玄喷出一口鲜血,顿时丢了半条命。转头一看,肩上的剑没入墙中,斫出几寸的深坑。他惊愕不已,瞪大眼看向徐徐步入水牢的人影,颤声问:“何方高手?”林晗抬起眼皮,那人在他跟前停下,穿着一双蓝布靴。淡淡的草木芬芳飘进他的鼻腔,冲淡了血腥。“玉虚宫,清徽。”穆思玄见来者不善,忍着剧痛拔出肩上的剑,高声喊道:“管你什么人,敢挡我的路,都得死!”他含住两指,打出声呼哨,数道白影浮现出来,朝清徽杀去。清徽手无寸铁,只有一柄木拂尘。柔软如丝的拂尘在他手中,顿时化作杀人无形的利器,随手一挥,便卷出刚劲的力道,罡风所向,众人纷纷痛声嘶吼,猝然倒地。穆思玄自知不是对手,慌忙召来几个手下御敌,捡起剑匆匆溜走。那几人并非清徽的对手,瞬息便丢掉性命。搏杀声消失殆尽,林晗浑浑噩噩地抬头,以为自己要死了,却感到一束柔软的发丝落到面颊上,温和得像是绸缎。清徽把他翻过身,从包袱里取出药瓶布条,给他疗伤上药止血,扎紧伤处。他想说话,想求清徽带他走,却使不出力。清徽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粗糙的掌心摸摸他的额头,在林晗身上找了片刻,摸到颈边一根丝绳。白发道士把丝绳抽出来,赫然是自己赠给他的香囊。他打开香囊,里面除了香草和平安符,还有两枚丸药。他把药喂给林晗,再取出水壶,给他喂水。林晗浑身无力,咽下清水,口中尝不到腥苦了,眼泪却像开了闸,源源不断地往下涌。清徽捡起掉落的剑,又取出手巾给他擦脸,擦完脸再擦剑上的血。林晗偏头去看,那把剑正是清徽赠给他的。他挪动双腿,缩成一团,身上痛得一阵阵发抖。清徽坐在他身边,解下灰白的袍子,披在林晗肩上,像是哄小孩睡觉,一下下轻拍他的背。也是奇怪,林晗被他拍着背,渐渐神思恍惚,不一会当真进入梦乡。只是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他很快便醒来,发现自己在道长背上。周围是萧瑟的山林,月亮惨白如霜,看不到一颗星星。清徽背着他走在及膝高的草丛中,两人的影子重叠在一起,被月光拉得老长。林晗的手搭在他胸前,忽而感到有冰凉的雨滴落到手背,抬头一望,天穹晴朗,并未下雨。他的心猛然一震。他在哭吗?这个没见过几面的陌生男人,因何会为他而哭?“道长……”清徽听见他微弱的声音,四下看看,找了颗大树,把林晗放在树下。他肩上背着褡裢,伸手摸出几个果子交给他,就在林晗身边站着,衣摆随风飘动,纤尘不染。林晗只捏着果子,低头摸自己的脸,声如蚊吟:“道长还能认出我吗?”清徽看着他,脸上并无痕迹,仿佛那滴眼泪是林晗的错觉。“无论如何我都认得你。”他平静地瞧着他,道,“随便吃点吧,还要赶路。”林晗咬了口果肉,放不下心:“我们去哪?”“凉州。”林晗忙道:“不回盛京?”清徽点头:“不回。”“不行,我要去找人!”他捏紧果子,便要站起来。“我知道你要找谁,”清徽摁住他肩膀,力道沉稳,堪称温和,却无法反抗,“你们两个的事,我都看见了。”林晗惊讶地盯着他的眼睛,渐渐回过味来,意识到清徽所指。他跟卫戈在船上的时候,听见外面有人,出去一瞧,却不见人影。他原以为是长公主,如今一想却不合常理,若是清徽,以他的武功,旁人确实难以察觉。“你……”林晗颇为难堪,挣开他,惹得伤口一阵刺痛,“你为什么会来这?”清徽松开他,站到一旁:“来救你。”林晗:“我知道。救命之恩,永志难忘。”清徽沉静地看他许久:“不回盛京。你跟裴桓是不可能的。”林晗知道此时与他争论无用,不再吭声。清徽等了一会,再背起他,一步步走在山路上。他仿佛不知疲惫,从天黑走到天亮,来到一条官道旁。此处开着茶寮,来往的陆商云集,货箱车马停了遍野。清徽背着林晗走了许久,在茶寮里找个座,叫了粥饭茶水,便拿着一吊钱去雇车。林晗默默喝粥,听一个荆川口音的老汉操着官话:“凉州兵荒马乱哩,不走。”清徽又找了几个问,人人都不肯走。他没奈何,不停加钱,直把身上掏空,才有个客商愿意带他们去西边。雇好了车,他回到林晗身边,把买来的草笠放在桌上,将就饮了口茶。“空山的道观,你不管了?”林晗问。“有千树在。”“为何要去凉州?”“离盛京远。”林晗默然良久,下定决心:“道长为何要救我,还如此照顾我?”他本以为清徽会像赠剑时一样,说些空泛的话应付他。谁知道长定定地瞧着他,道:“人生在世,便会有人爱护他、照顾他。有些人照顾你,是不需要理由的。”狼骑竹马来林晗似懂非懂,咽下两口滚烫的粥饭,肋边创口疼痛难耐,于是再无胃口。清徽看他一会,又走到歇脚的客商中去,再回茶寮时,林晗见他手上的剑没了。他卖了剑,去找店家买面饼干粮,拿油纸包好,放在身上的褡裢里。买完食水,清徽从商人那弄来大堆药材,包袱装不下,需要箱子拉。他把买好的东西全搬进车厢,给的钱多,客商专门为他们卸空一辆车,外头蒙着黑色的毡帐,好像塞外的帐篷。这家客商是贩运布匹的,把荆川本地丝绸运往塞外,途中在凉州边界歇脚。商人往来南北,都是举家迁徙,布商的妻子儿子也在茶寮附近休息。清徽向老板买了些布,让他妻子给他们裁成衣裳。林晗疼得冷汗涔涔,稍一动弹,刀口便似裂开。清徽给他喂了些药丸,拿起草笠往林晗头上一遮,便抱着他上车。天际彤云翻滚,金辉铺展四野。早饭点一过,行商陆续启程,拉着货物车马各奔天涯。他靠在清徽怀里轻轻呻吟,车马颠簸,疼痛更甚,磨得人快要发疯。清徽像初时那般拍他的背,林晗在车轮的转动声里逐渐昏沉,怔怔地望着尘埃滚滚的官道和雾色霜寒的青山。一缕炊烟从茶寮处升起,笔直地涌入苍天。酒旗迎风招展,仿佛一只翻飞的黑鸢,慢慢变成渺小的一点,让他知道离故地越来越远了。商队走了一天一夜,林晗重伤虚弱,始终在半梦半醒间辗转。夜半时分车马停了,他从梦魇中惊醒,身边空无一人,黑蒙蒙的毡帐低垂着,后方风声呼啸。林晗下意识大喊:“道长!”清徽听到动静,从外面掀开毡帐,给他递了碗人参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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