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节
凤凰涅磐:向天再借五百年
我去了顾永宝私盖在水库边上的那间小屋。人去屋空,门反锁着。我从门缝里直视那块曾经血雨腥风的土炕时,浑身的血液当即像燃烧的火炭一样,熊熊地炙烤着我的每个毛细血管!
小芳,我的恋人,她就是被骗到那块土炕上被那个惨无人道的家伙给强奸了的,他拿着刀子,刀子上溅满一个青春少女的鲜血,他蹂躏了她,他杀死了她……
毁灭就是如此简单:没有枪声和炮声,没有哀乐和葬礼。
正是冰雪消融的时刻。
春水盈盈,水库里装满了水。今年的春灌,还有没有人私自卖钱呢?富贵还说,现在好了,一切将重新开始,好好养一池溏鱼苗,也不到外面东奔西跑去打工了。我望着一浪比一浪急躁的水面,想着茫然的未来,我只捡了很少的几根柴棍,就将那间充满罪恶的房间点燃了。
大火借着风势,“噼噼啪啪”地烧了起来。先是屋顶塌了下来,然后窗户与门都火焰四溅,我激动地笑了几声,痛快地走了回来。我转身再去望那间给我致命打击的黄泥土坯房时,就只看见一个小小的火球……
吸足最后一笔墨水,写下日期,便决定也在“26”日离开这个世界。一年前的“26”号,是小芳走的日子,明天,就算是我永别泉湾永别人世的末日罢。
“是我走的时候了,妈妈,我走了。”我想起印度巨匠泰戈尔的《告别》,现在,就把它抄在我的日记本上吧。这不是我的遗言,就算是我对命运消极抗争的另一种解释吧。我有痛苦,有疑惑,但是更多的是幻灭——想到死,我的心情是悲壮的。
“当清寂的黎明,你在暗中伸出双臂,要抱你睡在床上的孩子时,我要说道,‘孩子不在那里呀’——妈妈,我走了。”“我要变成一股清风抚摸着你;我要变成水中的涟漪,当你浴时,把你吻了又吻。”
“大风之夜,当雨点在树叶中淅沥时,你在床上,会听见我的微语,当电光从开着的窗口闪进你的屋里时,我的笑声也偕了它一同闪进去了。”
“我要变成一个梦儿,从你的眼皮的微缝中,钻到你的睡眠的深处,当你醒来吃惊地回望时,我便如闪耀的荧火似的熠熠的向暗中飞去了。”
“当普耶节日,邻舍家的孩子们在屋里游玩时,我便要融化在笛声里,整日价在你心头震荡。”
“亲爱的阿姨带了普耶礼来,问道,‘我们的孩子在那里,姊妹?’妈妈,你将要柔声的告诉他。‘他呀,他现在是在我的瞳仁里,他现在是在我的身体里,在我的灵魂里。’”
妈妈,让孩儿在这暗夜中对您说一声“永别”吧,您含辛茹苦一泡屎一把尿地把我养大,绝不是要听我对您说这句话的,但是现在,就在我的卧室,就在我距您一墙之隔的地方,我仍然还只能对您说出这句缺乏人情味的话。
妈妈,我走过太多的弯路、尝过太多的失意,我没有带给您几回好消息,我的每一次追求,就总是伴随在失败的沮丧中。我不想再这么折磨自己了,我活够了,妈妈!
您这一辈子,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得,您妄想在您的家中能有人走出去,能在外面风风光光地走回来,可是您看看我现在的境况!妈妈,我不是写给您看的,如果有可能,我会让我最后的女友给您读的,她现在已经分配了工作,马上就会上班了……
小莲,就让我用屠格涅夫的《当我不在世的时候》中的话,也给你留一点想头吧,我把所有留下来的文字都整理了一番,搁在家里最不显眼的位置,如果你有意,也翻一翻它们吧。我本想烧去它们,也让它们跟我一起去那边的,但是,我又担心这样做了会叫母亲和杏花她们惊觉的,那样,反倒不怎么合我的意。我只愿悄悄地走,什么也不带去,什么也不惊动,就和来时一样,只有光溜溜的一个身子。
主啊,我就这么走了么?
夜静得只剩了我一个人。明天,我的身心将去另外一个世界重新寻找归宿——那面,又会是如何一种风景呢?
我找好信封,写好地址,就让富贵代我寄出去吧。富贵,我的好朋友,你做完这一件事后,你也好自珍重吧,我走了,走了……
凤凰涅磐,我重生了。
向天再借五百年!
鹰的正常寿命可以活到70岁。
而要维持如此长的寿命,它就必须在40岁的时候做出一个重要的决定。这就是选择一个除了自己之外,任何鸟兽都上不去的陡峭悬崖,然后用一百五十天左右的时间让自己新生。
我选择了鹰的生存方式。
许是上帝觉得我还是太年轻太幼稚了,对这个世界缺乏全面的了解和认识,许是我本来就命不该绝,所以让杏花半夜三更发起烧来。当母亲过来喊我要给杏花买药的时候,我正收拾好“遗书”准备出门。我要去昨日烧毁房间的地方,在装满春水的水库里,了断我对尘世的恩怨。
在暗淡的灯影里,老人很快看清了我决绝的表情,她吃惊地拦住我,一句接一句地问:“咋了?咋了!深更半夜的,你这是要去哪里?……”
看着她散开的发髻、佝偻的腰身,再听杏花也咳嗽着出门时,我突然百感交集泪如泉涌!这都是我的亲人,她们省吃俭用受苦受累,从来没有得到我的体恤和照顾,结果,却在某一日看到我从水库里被捞出来时,那情那景?怎不叫人肝肠寸断?
死是生的边界线,有了死,生才有了形状、张力、意义,才不至于沦入虚无的永恒。死亡不能帮人摆脱任何东西,因为死后已无法证实这种“摆脱”,甚至没有“死后”,何谈“摆脱”?更进一步来说,死亡其实不能帮人达成任何目的。
我去县城给梁大志打了电话,想让他帮忙给找点事做。听说这家伙现在在一个单位当秘书,混得水到渠成。电话通了,并没有想象中的热情。他说话吞吞吐吐的,好像有些为难的样子,我便想把电话挂了。但是他又说,要不你先过来吧,过来咱们再想办法……总算答应了!对着喧闹的街头,我凄然地笑了。有两个嗑麻子的老乡以为我神经有问题,站在一旁交头接耳,麻子壳也落在了呢子大衣上。
我又去了欧阳老师家里,知道小莲不久要结婚,他们正在联系婚宴和车辆的事情。“到时候你也过来,大家在一起热闹热闹。”我“嗯”了一声,就拿了几本书悄悄走了出来。防盗门轻轻被关上了,俨然又封锁了一道关卡,楼道里只剩下我“扑嗒扑嗒”的脚步声……
寂静的夜晚,在又做了一个老也找不到教室的上学梦时,轻轻打开柜子,默默拂去《纪念册》的尘埃,面对发黄的照片,读着上面稚气十足的别语和祝福,忽想起令人心悸的许多往事,不禁泪眼蒙眬。校院里的白杨树被天牛截断了么?经常背书的山上还有没有兔子?校园背后的山脚下,那些结满青杏的山杏树,究竟被谁砍成了秃桩?那支没有写完的铅笔落在了何处?晚自习前的黄昏,谁还会立在山头遥望远方?尘土飞扬的操场,还有谁因为多看了她一眼而撞在篮球架的铁杆上?
自打毕业,我们一个个都像是巢里放飞的小鸟,不管是同钻过一床被窝的或是同用过一瓶墨水的,似乎都被什么东西分散了开来。我们一头扎进风雨中,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走在街上,我们也许已装做不认识;握着手时,我们也许会说“想死了”,然后在刚刚离开时就忘记这个人的名字。我们成熟了、世故了,我们在一片钱和利的喧嚣中把自己浸染得铜臭十足。我们的世界不是阿里巴巴的宝库,但我们谁都不愿意落后地往前挤,生怕自己被丢掉了。
我们在炎炎烈日下疲于奔命。有人靠着父母喝出了一个啤酒肚儿、有人凭着钻营投机开上了私家车、也有更多的校友和我一样变成了不折不扣的的打工仔,他们东飘西荡四处流浪。
活着不容易。我们都会如此感叹。我们也谈官僚也讲腐败也说我们怎么就不走运,我们诅咒世风日下的炎凉生活,同时,我们又祈祷自己忽一日财运亨通兴旺发达……听着朋友的女儿叫自己“叔叔”时,我们有多么不甘心啊!我们妄想自己永远都是十七八岁,对于唇上日渐黑硬的胡须,我们真恨不能给它揪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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