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如此。陆生救了七皇子,动的是冯娄的利益,在这位奸宦眼中,怕是错认为陆生意欲霸占两头好处,此时正审他呢。既如此,陆生定少不了吃顿苦头。冯娄走到今日之位,背后的势力自不必多说,陆生在他面前还是太年轻了,经历过几番敲打,也不知会被磋磨成什么模样。“我去等他。”撂下这句话,不顾福临阻止,姜离便转身离去。秋风乍起,卷起满地黄沙,直迷得小太监睁不开眼睛。朦胧之中,只见那粉色的裙角如莲花般绽开,渐行渐远,隐于宫墙拐角处。见状,福临急得直在原地打转。“哎哟喂,这可如何是好……”算她活该◎总归是她先招惹的◎自入秋以来,天便暗得格外的早,不过酉时,四下便开始点灯,宫人缩着脖子,于廊下匆匆穿梭。司礼监议室,门窗紧闭。朱门外站着四位身材高大的内侍,只见其各个生得凶神恶煞,立于北风中,脊背挺得笔直,不似阉人,倒像是打手。可不是打手么,这四人确也是自东厂精挑细选上来的厂卫,自有功夫傍身。是以,本就不大的议室被守得密不透风,外面的人进不去,里头的要想出来,那也得看老祖宗的意思。木制的窗格透出不甚明亮的烛光,偶有几声低咳传出,却很快叫那人压住了。陆生垂眸立于正厅中央,静静地等候冯娄发话。独坐于正位黄花梨木椅上的老祖宗终于止了咳意,拿起丝帕,在唇角处擦了擦,方揣回怀中。“太暗了,再多点几根蜡烛。”得了令,左右两位内侍忙应了声“诺”,取来火绒去点蜡。片刻后,屋里明亮了许多。光线充足,将上首那人的面容照得愈发清晰。方压下喉咙间的痒意,此刻胸腹一阵刺痛,气血上涌,充得那张略显肿胀的脸颊上浮现出不正常的红晕来。兀自平复了片刻,冯娄终于掀开眼皮去看底下那人。在内廷浮沉这么些年,他见过许多阉人,多的是奴颜婢膝,舍去脸皮的奴才,眼光往高处看,便是皮子过得去,却满肚子坏水的衣冠禽兽。像陆生这般,年纪轻轻便混出名堂,当真担得起一句“青年才俊”,与他当年在厂狱中所见的小太监已相差甚远了。思及此,一股难耐的痒意又冲上咽喉,逼得他忍不住咳了几声。底下那人倒是有了反应。“掌印每到秋季便会咳嗽不止,还是得按时吃药。”陆生依旧低垂着眉眼,一副恭敬模样。说出来的话直暖人心窝子。冯娄以手握拳,抵在胸口捶了捶,闻言轻笑道:“难为你记挂我的身体,你是个有心的。”咳了几日,这副嗓子好似遭砂纸磨了一遭,已哑得不堪入耳了。“可咳疾易平,心疾难消啊……”话音陡转,绕回了正题上,“陆秉笔,你可知自己犯了错?”静了片刻,陆生双手抬起,冲前方作了一揖:“陆生愚钝,还望掌印明示。”“哈。”冯娄好似听见了天大的笑话,咳中带喘道:“你若是愚钝,那整个司礼监怕是没有聪明人了。”胸口起起伏伏,声音恍若抽风箱般“呼哧”个不听,落进耳中格外刺耳。“我唤你前来,不是晾着你玩儿的。”冯娄压低嗓音,一字一顿道:“我问你,七皇子落水,你去救作甚?”陆生眉心一跳,声线平静如初:“回掌印,皇子在陆生面前落水,陆生不能见死不救。”他倒是扮上大义了。冯娄自是不信,嗤笑道:“我当陆秉笔巴不得七皇子溺水呢。”这话实属大逆不道,可他却毫无顾忌,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说了出来。“陆生惶恐,不解掌印何意。”“你当我不晓得你的手段么?”冯娄静静着注视着陆生,俄而,命令道:“抬起头来。”后者依言顺从地抬起头,那双狭长的眼睛看不出一丝慌乱。与从前一般,是个惯会隐藏情绪的人。“从内廷最卑贱的奴才爬上今日的高位,你手里沾了多少血污?你同我一样,早就不干净了。”冯娄将二人间光鲜的遮挡撕扯开,露出阴森可怖的内里,面目渐渐扭曲起来,“我有能力将你捧起,亦有能力将你摔下。”他是先露出獠牙的一方,张扬着五爪试探这个初出茅庐的新秀,“别忘了,谁才是你的主子。”话音落下,又是一阵疾风骤雨般的咳嗽,但见他脊背深深弯下,呼吸不匀。待他平复下来,陆生方垂眸,敛去眼底翻涌的情绪,轻声应道:“老祖宗教训的是,奴婢定谨记老祖宗教诲。”“哼。”冯娄淡淡地往下瞥了眼,随后往后仰去,抬手捏了捏眉心,一副累极的模样,“行了,你也别在这杵着了,看了心烦,回罢。”有风自窗户缝隙中钻进来,吹得烛火摇晃,直至灭了三两支。陆生颔首,退着步子出了朱门。再回首,便见屋外漆黑一片,有黄豆大的雨滴遭风卷着吹进衣领,透骨的凉意顺着脊背一路往下,不消片刻,浑身便失了温度。四名厂卫让开一条道来,陆生抬眼看向墨黑的天空,毫不犹豫地拔脚走进雨幕之中。-已下了好一会儿雨了,漫天雨丝伴着刮骨般的寒风一同往脸上拂来,冻得人睁不开眼睛,姜离立于司礼监门前,伸头往里看去。雨水湿透发丝,淅淅沥沥往下,漫过眼睛,于下巴处汇聚,最终尽数滚进衣衫之中。再遭风一吹,便冻得人瑟瑟发抖。已经是什么时辰了,怎的还不见人出来?姜离抬手环住臂膀,在雨中不安地来回踱步。早知会下雨,便借把伞来了,也好过让自己这般狼狈。身后倏地响起踩水的“啪唧”声,姜离闻声向后看去,便见两人手提风灯,头顶黄色油纸伞,向这边急急行来。“小主,我知你心急,可眼下此处闯不得,若是叫官家知晓了,怕是要降下罪来……”有人焦急道。另一道清冽的女声穿过雨幕:“顾不得了,若上头怪罪,我一并承担便是。”看样子,竟也是奔着司礼监来的。撞见不该看的总是不好,姜离自知杵在这处碍事,便趁着人未走近,转身向一旁躲去。所幸夜里黑暗,雨水迷人眼,那两人倒也未曾发觉她的存在,自顾自地行至司礼监门前。不过是前后脚的功夫,另一道人影便从门内走出。虽离得远,可姜离却无比熟知那人的身影,粗粗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张口正欲唤他姓名。不承想,陆生与那被称作“小主”的年轻女子甫一见面,便加快脚步,匆匆走到跟前。二人交谈了几句,那女子拉起陆生的手放在自个儿手心拍了拍,后者亦看不出丝毫的抗拒,由着她胡作非为。恍惚间,一把油纸伞将二人的身影盖住,只见陆生侧过头,自女子手中接过伞柄。这模样,当真是体贴极了。心中的担忧散了七成,一股钻心的酸意却直窜往鼻腔,此刻,雨水也好,寒风也罢,已不重要了,姜离如今只看得见一对壁人于雨中漫步。心跳如松了发条般,“突突”狂跳个不停。万般期望皆成空,只余满心惶然。再看她如今这副模样,与落水狗何异?-福临于监舍门前焦急地等候,黑咕隆咚的雨夜,远远的,只见两团朦胧的火光上下浮动,恍若鬼火一般,看得他心口一紧。闭了闭眼睛,复睁开,见到那抹熟悉的官袍,一双眼睛登时瞪得浑圆:“师父……师父回来了!”陆生掀开油纸伞,一双眼自伞沿下看过来,唇角溢出一抹笑意。临到跟前,福临方看清了陆生身旁那人的模样,也跟着笑开了花,顾不得下雨,扔了伞便向她行礼:“福临见过娴小主,小主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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