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埙亦是满腹狐疑,问道:&ldo;朱千户恰好就在附近,怎么会这么巧?&rdo;
朱骥倒也不遮掩,实话告道:&ldo;我是专门来找李惜儿的。她偷偷从教坊司逃走,偏偏明日皇宫寿筵表演少不了她,是以我派了人到处寻找,始终没有消息。后来教坊司蒋琼琼派人知会我,说李惜儿可能在蒋骨扇铺。这里距离教坊司极近,她因为时常来扇铺闲逛,跟铺主蒋苏台娘子很熟。适才我去过教坊司,琼娘说她已经来过扇铺,但蒋娘子不肯承认。我便带人过来查看,不想正好遇上受伤的逯杲。可惜来得晚了些,不然能当场捉住那对贼人。&rdo;
杨埙问道:&ldo;李惜儿到底是什么人,竟能劳动朱千户亲自出面寻找?&rdo;
朱骥微一踌躇,还是说了:&ldo;不瞒杨匠官,她是我手下校尉王永心的外甥女。&rdo;
王永心即是因匿名张榜公布大宦官王振罪恶而遇害的锦衣卫校尉,因其侠义之举,其大名在北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杨埙&ldo;啊&rdo;了一声道:&ldo;原来是王永心的亲眷。&rdo;投向朱骥的目光立时充满了鄙夷,不无嘲讽地问道:&ldo;朱千户亲自出面搜寻捉拿旧部亲眷,是为了表明自己大公无私吗?&rdo;
朱骥摇了摇头,道:&ldo;我是为惜儿好。她若逃走,便是逃犯身份,就算能侥幸逃脱追捕,日后也只能亡命天涯。一个小女孩子,又不像蒋苏台娘子这样有一技之长,谋生艰难,难免会坠入风尘。我不希望她走那条路。留在教坊司,至少能安安稳稳有口饭吃。&rdo;
其实还有一节,朱骥没有说出‐‐王永心遇害后,除其幼子意外逃脱外,其余亲眷均遭逮捕,男丁充军边关,女眷没入官中为奴。李惜儿年纪虽幼,却生就一副美人胚子,特别受到&ldo;关照&rdo;,被送往官ji院丽春院为ji。丽春院ji女多为罪囚家眷,所受凌辱惨不可言,每每被送往军营时,一晚上便要遭到几十名军士的强暴。李惜儿既成为了官ji,难免也会落到如此下场。王永心原为朱骥得力下属,朱骥同情王氏遭遇,虽不敢正面与大宦官王振相抗,却暗中委托教坊司蒋琼琼予以照顾。
蒋琼琼原是丽春院头牌红ji,因精通音律、擅长编舞,侥幸摆脱了人尽可夫的卖身生涯,进入教坊司协理乐舞事宜。她还在丽春院为ji时,与少年朱骥有过一段露水情缘,终生难忘,既是爱人所托,当然要全力以赴,于是借口要挑选新的舞姬,将李惜儿从丽春院带了出来,编入教坊司。李惜儿因自幼习武,身段灵活,迅即崭露头角,明日在太后寿筵上还要表演领舞。不想在关键时刻,她竟留书称不愿意为仇人献舞卖笑,就此逃出了教坊司。
蒋琼琼将李惜儿从丽春院中保出,等于是她的保人。李惜儿撒手逃走,自己成为逃犯不说,还会牵累到蒋琼琼,是以蒋氏不得不向朱骥求助。朱骥深知大宦官王振衔恨王永心入骨,若被他知晓王氏外甥女逃走,不但蒋琼琼岌岌可危,还会出尽全力追捕李惜儿,到时候她不但自己性命难保,还会进一步祸及她的亲人。为了避免事端进一步扩大、牵连进更多无辜的人,朱骥无论如何都得找到李惜儿。
杨埙却不知这背后缘由,对朱骥愈发不满,道:&ldo;照朱千户这么说,女孩子留在教坊司卖笑、过着囚徒般的生活,那才是出路。若流落民间,只有沦为娼ji。是这样吗?&rdo;
朱骥不愿意过多解释,况且他已知杨埙爱强词夺理,真较上劲了,辩也辩不过对方,只简短地道:&ldo;我是决计不会害惜儿的。&rdo;又问道:&ldo;杨匠官适才说惜儿救了你,到底怎么回事?&rdo;
杨埙便大致说了经过,又道:&ldo;若不是惜儿冲出来救人,也就不会被朱千户手下校尉看见,不会就此暴露行踪,也不会被重新带回教坊司了。&rdo;
朱骥道:&ldo;不,我已经能确定惜儿就藏在这里,我赶来蒋骨扇铺,就是要来找她。&rdo;顿了顿,又叹道:&ldo;不过惜儿真是一个有勇气的女孩子,她才十二岁,又身处险境,竟能为救旁人挺身而出,直面强敌。&rdo;
杨埙见其赞叹发自内心,这才稍解怒气,不再冷嘲热讽。又问道:&ldo;朱千户是不是派了手下校尉跟踪监视我?就是适才那受伤逃出去呼救的校尉逯杲。&rdo;
朱骥道:&ldo;是。不是我信不过杨匠官,而是事关重大,不得不如此。&rdo;又问道:&ldo;贼人盗取兵部机密文书一事,蒋骨扇铺也牵涉在其中,对吗?&rdo;
杨埙道:&ldo;怎么可能……&rdo;
朱骥道:&ldo;杨匠官不必强辩。在孙国丈府前时,你告诉我说你知道事态严重,一定会尽力而为。我看得出你是出于真心。而你我分手后,你没去别的地方,径直来了蒋骨扇铺,且一直滞留在此,这不是表明蒋骨扇铺也牵涉其中吗?&rdo;
杨埙摇头道:&ldo;不,蒋骨扇铺决计跟此事无关。&rdo;
朱骥道:&ldo;杨匠官撒谎在先,已难以取信于人。你先别说话,这些事,容我先问蒋家娘子。你若肯老实规矩些,我可以只在扇铺盘问,不必请蒋家娘子到锦衣卫官署。&rdo;
杨埙道:&ldo;那好,我先做哑巴,等到朱千户讯问后,我再开口说话。&rdo;
蒋苏台安顿好了兄长,这才出来赔礼,引朱骥、杨埙二人到前堂坐下,又欲奉茶。
朱骥摆手道:&ldo;茶水就不必了,娘子也不必紧张,我只有几句话想问,问完就走。今日杨匠官来蒋骨扇铺,想来不是买扇子,是为什么?&rdo;
蒋苏台正忐忑不安,以为锦衣卫会追究自己私藏李惜儿一事,不想却先问起了杨埙。她看了杨埙一眼,见对方点了点头,便如实说了缘由。
朱骥听到女贼人身上掉落的扇子是蒋氏制作的骨扇,且是五柄描金扇之一时,不由&ldo;啊&rdo;了一声,道:&ldo;描金扇子,我妻子璚英也有一柄。那是不是……&rdo;转头去望杨埙。
杨埙道:&ldo;朱千户这意思,应该是我可以开口说话了吧?那好,我便直言不讳了,尊夫人手中的扇子,正是五扇中的冬扇,也是在蒋骨扇铺买的。&rdo;大致说了五扇有三扇尚在,只有于璚英手中的冬扇及丘监生手中的秋扇尚未确认是否遗失。
朱骥讪讪道:&ldo;近来璚英姑姑带着孙子来了京师求医,祖孙二人身子都不大好,璚英一直住在娘家,好方便照顾,我不知道那柄冬扇还在不在她手里。不过她明日回城,我可以当面找她确认。&rdo;又道:&ldo;丘监生一定就是丘濬。他正率领国子监监生到皇宫请愿,请求皇帝赦免李祭酒,怕是要闹腾一夜,也得明日才能确定秋扇下落。&rdo;
想过一回,朱骥自己也觉得巧合得不可思议,又追问道:&ldo;据杨匠官描述,你当时与那两名假军士相距甚远,天下扇子又都差不多形状,那人更是没打开扇面,你当真没看错吗?&rdo;
杨埙很是不屑,道:&ldo;苏台,你来说给朱千户听。&rdo;
蒋苏台踌躇道:&ldo;嗯,这个……就拿我自己来说,若是我本人制作的扇子,一木一丝,都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哪怕只远远一晃,我也能辨认出来。&rdo;
杨埙道:&ldo;朱千户不懂这些,他是外行。朱千户,你知道我外号叫什么?杨倭漆!那五柄骨扇上的金漆,是我独门调配的倭漆,别说数丈之外,就是里许外,我也能一眼认出来。&rdo;
朱骥对手工行业一无所知,听到杨埙夸口至此,极为自信,不免半信半疑。
杨埙道:&ldo;看样子朱千户还是不能全信,我有一番推论,也许能令朱千户相信女贼人身上的骨扇正是尊夫人失落的冬扇。&rdo;
朱骥大吃一惊,忙问道:&ldo;目下情况未明,杨匠官如何能肯定女贼人身上所怀的是璚英的冬扇,而不是丘濬手中的秋扇?&rdo;
杨埙道:&ldo;丘监生是男子,堂堂男子汉,身上带把骨扇,是不是有些可笑?他既声明秋扇是为他妻子买的,应该早将扇子送回家乡,或是妥善收藏在国子监监舍中。&rdo;顿了顿,又道:&ldo;至于尊夫人嘛,我猜她一定十分喜欢那柄冬扇,时时拿到手中把玩。&rdo;
朱骥道:&ldo;这倒是。但这也不能证明是璚英失落了冬扇啊。杨匠官也说丘濬可能将扇子收藏在监舍中,或许贼人曾潜入国子监,偷走了那柄秋扇。&rdo;
杨埙哈哈大笑,道:&ldo;原来锦衣卫办案就是这水平,难怪总有错案、冤案发生。朱千户,你别怪我无礼,你自己想想,这可能吗?贼人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兵部机密文书,而尊夫人刚好是兵部长官的女儿。&rdo;
贼人早就有意盗取兵部机密文书,但也许他们最开始想到的法子并不是直接混入兵部,而是通过兵部官员下手。既要假手兵部官员,必须得有有效控制该官员的手段,至亲无疑是最好的筹码。兵部长官以尚书邝埜和侍郎于谦为首,邝埜只有一子邝仪,随侍在邝埜身边为幕僚。于谦夫人董氏早已经过世,别无侍妾,膝下有一子一女,长子于冕在国子监读书,女儿于璚英虽已出嫁,仍最受父亲钟爱。比较起来,于璚英显然是最好下手的对象,其夫朱骥每日动身赴锦衣卫官署后,她总是独自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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