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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第1页）

朱骥这才慢慢会意过来，道：&ldo;杨匠官是说，贼人一直在暗中跟踪监视璚英，想以她为缺口，威逼我岳父于侍郎就范？&rdo;

杨埙点点头，道：&ldo;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何尊夫人失落的秋扇凑巧在那女贼人身上。北京城数十万人口，如果不是整日跟踪，女贼人何以凑巧能捡到冬扇？但我猜想他们后来发现这条路行不通。于侍郎以铁面著名，就算贼人绑架了他女儿，只怕他也不会轻易就范。贼人反倒就此暴露了窥测兵部机密文书的本意，一旦兵部加强守卫，他们便再无得手的可能。&rdo;

朱骥一时无语，细想之下，杨埙的推测确实有几分道理。一想到一直以来有人在暗中监视朱家，妻子璚英几度濒临险境，而他竟无察觉，枉为锦衣卫千户，不由得冷汗直冒。

杨埙似是看出朱骥的后怕，又安慰道：&ldo;朱千户不用太担心，这伙贼人其实是大大的外行。&rdo;

朱骥很是不解，问道：&ldo;何以见得？&rdo;

杨埙道：&ldo;其实，从兵部车驾司取到机密文书，稍有职权的官吏便能办到，且不易引人注目。贼人最初却想直接利用兵部于侍郎下手，足见不了解本朝体制，以为只有最高长官才能接触到机密文书。&rdo;

朱骥道：&ldo;如此说来，蒙古人的嫌疑愈发大了。&rdo;想了想，又道：&ldo;但那对贼人今日所用的法子‐‐利用兵部官署放假之机，假手米店送米，自己则化装成护送军士，可是相当老到高明了。&rdo;

杨埙道：&ldo;不错，今日这化装成军士大摇大摆走进兵部官署的计划，与之前意图利用尊夫人逼于侍郎就范相比，全然不可同日而语，一定有了解兵部运作的高人指点过这对男女贼人。&rdo;顿了顿，又道：&ldo;虽则我之前也认为贼人是蒙古人jian细，但经历了刚才之事，我开始怀疑这一点了。刚刚那对男女贼人互相交谈时，一直说的是汉语。&rdo;

当时场面混乱，贼人在那种情况下紧急商议对策，应该本能地使用母语才对。就算二人费尽心机，刻意掩饰，可那女贼人言语中明显带有南方口音，蒙古与其地相隔万里，怎么会有南方口音？

朱骥听了杨埙描述，反倒糊涂了起来，问道：&ldo;杨匠官认为适才那对男女不是蒙古人？&rdo;

杨埙点了点头，道：&ldo;本朝蒙古族将军不少，我虽不懂武功，却多少见识过一些。那对男女武功不是蒙古那套路数。尤其那名男子，真的很厉害，虽然使的是短刀，但招数倒像是中原的剑术。关于这一点，朱千户可以再跟你手下校尉逯杲确认，毕竟他跟男贼人直接交过手。&rdo;又道：&ldo;朱千户出身武将世家，也是精干之人，之前贼人暗中跟踪监视尊夫人，朱千户毫无觉察，足见贼人做事谨慎周密，滴水不漏。既然阴谋一直是秘密进行，如何会有旁人知晓，还跑去向巡城御史匿名投书告发呢？明显是嫁祸之计了。&rdo;

朱骥连连点头，道：&ldo;不错，确实如此。想不到杨匠官虽是个漆匠，却是心思缜密，思虑周全，能看出旁人看不到的破绽。&rdo;

杨埙笑道：&ldo;这正是我的本职啊。我若是不够缜密周全，看不出哪怕最细微的fèng隙，没将皇宫金銮殿的柱子漆好，岂不是犯下了诛灭九族的大罪？&rdo;

听了这话，从来一脸严肃相的朱骥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又道：&ldo;或许贼人打探到今日百官放假，又知道蒙古兀良哈与日本使者今日将会入紫禁城参观，他们便有意选择那个时候，利用米店伙计送米做幌子，混入兵部官署。&rdo;

杨埙道：&ldo;再者，目下瓦剌兵犯明境，蒙古已是大明头号敌人，栽赃诬陷兀良哈使者最容易取信。但有一点，我想不明白，那一男一女既然已经得手，为何还要赶来扇子铺杀我灭口？&rdo;

一旁蒋苏台忍不住插口道：&ldo;杨大哥是唯一见过他们真面目的人，杀你灭口很正常呀。&rdo;

杨埙道：&ldo;不，他们已经得到了想得到的，按常理应该携文卷尽快逃出京城，以免落入法网。为何还滞留京城不走，甚至不惜暴露行踪，赶来黄华坊这样繁华的地方杀我？&rdo;

一时想不通究竟，又转头歉然道：&ldo;苏台，你受惊了，是我连累了你，还累得尊兄受伤。&rdo;

蒋苏台摇了摇头，道：&ldo;这是无妄之灾，怪不到杨大哥头上。&rdo;

刚好有校尉进来禀报道：&ldo;未能追到那一男一女。贼人对北京地形十分熟悉，穿了几条胡同便不见了人影。&rdo;

数名校尉追捕两名贼人，且有地头蛇之便利，竟然让贼人在眼皮底下跑掉，理由还是对方利用了北京胡同多的地形。朱骥闻言很是恼火，亦后悔自己没有亲自赶去追捕。他曾负责街道房事务，打扫过诸多大街小巷，对京城地貌当真是了如指掌。

既然贼人已失，线索中断，亦暂时无法可想，朱骥只得起身告辞，又特意告诉蒋苏台道：&ldo;娘子请放心，我会特别派出人手，微服在这一带巡逻，以防贼人再度出现。&rdo;

杨埙道：&ldo;朱千户还是别大张旗鼓了，如此反倒弄得苏台紧张兮兮的。贼人要杀的人是我，虽说原先只有我看到过他们的相貌，可目下看到他们面目的人多了。走，我这就随朱千户去见画工，将那两人相貌画出来。如此，便不会有人再因为见过这两人而遭灭口了。&rdo;

正欲离开，忽听到后院有人高声大叫。蒋苏台道：&ldo;是家兄。&rdo;

杨埙、朱骥担心有事，便与蒋苏台一道到后院厢房查看，却只是蒋鸣军挣扎着起身叫人，并无意外。他见众人进来，径直问道：&ldo;适才那一男一女是怎么回事？&rdo;

朱骥道：&ldo;蒋校官，实在抱歉……&rdo;

锦衣卫与神机营同为京军，只是锦衣卫因是天子亲军，地位要高得多，连官服、兵器也是专门的飞鱼服、绣春刀，有别于其他京营。因其靠近中枢，旁人巴结锦衣卫尚且不及，蒋鸣军却不买账，粗暴地打断了朱骥，扭头问杨埙道：&ldo;那两个人是不是你招惹来的？&rdo;

杨埙见对方横眉冷眼，情知不妙，硬着头皮道：&ldo;对不住，我也料不到……&rdo;

蒋鸣军不顾身上伤势，举拳砸在床沿上，怒道：&ldo;果然是因为你！你老来骚扰我妹妹不说，现下还将仇家、祸事引来了蒋骨扇铺。&rdo;

蒋苏台大急，忙解释道：&ldo;不是这样的，杨大哥是为了保护我，才会被卷入这些事情。&rdo;

事情本与蒋骨扇铺无干，但若不是杨埙瞥见女贼人身上掉落的骨扇，担心牵连蒋苏台，亦不会多管闲事，也就没有后来的事了。

蒋鸣军不明就里，道：&ldo;保护妹妹？难道这些锦衣卫来扇铺是因为你？&rdo;蒋苏台道：&ldo;差不多是这样子。&rdo;

她知道兄长瞧不起匠人，反对自己跟杨埙在一起，就算解释清楚经过，他仍会将所有罪过算在杨埙头上，便先对杨埙见使个眼色，道：&ldo;杨大哥，你和朱千户不是还有正事赶着去办吗？&rdo;

杨埙会意，忙应了一声，又道：&ldo;蒋兄，你安心养伤，改日我再来探你。&rdo;匆匆辞出。

出来扇铺，朱骥便命随行校尉散去，自己引杨埙赶去找画工。却见到许多国子监监生成群结队往北行，似是欲回安定门内的国子监。料想这些都是到皇宫门前请愿赦免李时勉的监生，既是成队返回国子监，应是祭酒李时勉一事有了结果。而且从众人脸上神情来看，当是好结局。朱骥刻意留意人群，走不多远，果然遇见了相熟的监生丘濬。

丘濬先看到了朱骥，不等对方发问，便上来握住其双手，感激涕零地道：&ldo;多谢，多谢了！朱兄，这次全靠你，李祭酒才能逃过一劫。&rdo;

事情早在预料之中，朱骥倒也不意外，只是不知经过到底如何，问道：&ldo;李祭酒如何了？我何曾出过力？&rdo;

丘濬道：&ldo;大半个时辰前，皇帝派快骑赶去国子监，当场赦免了李祭酒。非但如此，还将他郑重其事地送去东安门孙国丈府上做客了。&rdo;

原来今日孙太后生父孙忠托故未去东郊圆觉寺礼佛，孙太后挂念父亲身子，一直放心不下，人还未回京，便先行派太监入城，专程给父亲送上酒食果品等。不想孙忠连大门都未开，只隔门叫道：&ldo;请太后赦免李祭酒到臣家做客。座无祭酒，不足使臣生色。&rdo;

送礼太监也知道李时勉今日被枷在国子监门前示众一事，孙忠如此言行，摆明是要替李时勉出头，于是赶去禀报孙太后。皇室大队人马刚刚入城，孙太后得报后，便叫来英宗皇帝朱祁镇，称明日寿诞，不要惹外祖父生气。朱祁镇露出惊愕的神情，称完全不知道这件事，等回宫查明后再作处置。结果皇帝人还未进紫禁城，便见到一千多名国子监监生及士子跪在大明门前为李时勉请愿，场面壮观，令人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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