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亚瑟说,华之国实在是太大,太大了。他无法相信晋邑的春暖花开到了北边就成了荒山白雪,哪怕同是西北边陲,气候也变得剧烈无比。一步一个脚印,亚瑟走得气喘吁吁,前方就是他们当年经过的大隋古地,一路走来不知问了多少人遇到了多少波折。风沙在他眼前翻滚,远处的热流在眼前上升,近处是银装素裹远方却已是荒漠戈壁。站在鼓起的一个山包中,亚瑟只觉得自己的呼吸就快要停滞了。狂风卷积,流沙在地平面上游走,四周是一望无际的空旷,比大海还要宽广比天空还要深邃。断壁残垣若隐若现,空气中孤独的风带来远处静谧的呼吸声,一下两下三下,它们不断摩擦着亚瑟的耳膜,轻咬着他的耳垂。亚瑟猛然摇头,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在被一点点吞噬。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存在在将他融合进这片无垠的荒漠,狂魔吗?不,那更像是看不见的幽灵,那个只属于这篇地方的灵魂。 不顾子虚的反对,亚瑟坚持向前挺进,既然已经来到此地就不能回头。当日来时自己并未亲眼见识过这片地方,被不知名的物体袭击却无还手之力让他感到愤怒,而现在,他要好好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看这个风景,亚瑟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应该离当时自己被无面诱惑时有一段距离,没有远处古城的身影,也缺少了一种空灵的感觉。更重要的是,当初经过的时候南侧并没有雪山。虽然华之国的气候已经被证明是喜怒无常的(连气候都喜怒无常,天气就可想而知了),可依据科学常识,在炎热的沙漠旁边就是漫天的雪山还是让亚瑟有点无法接受。他现在就正披着加厚的貂皮大衣,眼看着前方热量滚滚,自己忽觉头痛难忍。 亚瑟告诉子虚,他可以留在离这里最近的客栈等他回来。这个提案当然被子虚拒绝了,想他也是二十四室的,这点困难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他阻止的原因一是因为不想亚瑟涉险,二是因为这前方就是大隋的土地。 大隋的土地上,藏有太多魔神的秘密,而保守秘密的地方也往往充满了艰难万险。子虚不太希望亚瑟发现那些个秘密,但却也不希望亚瑟被那些险阻弄得丢掉了性命。两难之中的踟蹰让子虚优柔寡断,以至于没有来得及反应,亚瑟就已经快进入了大隋复地。现在好了,反对也无济于事了,子虚只能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口干了就喝一口水,两个人带不了太多的分量,所以都是计量着喝。越像北走天气就越热,他们很快就脱去了身上厚重的棉衣,将它们裹在包裹中。回头一看,两行脚印留在不远的地方,起点的印记已经被流沙覆盖,看不见踪影。不知道走了多远,直到身后的远山只留下突兀的细尖,让那些**难耐的人燃起对生命的渴望。亚瑟不知道还要走多久,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要去向何方。身后的路在淹没,身前的路却一片荒芜。没有方向,没有指示,只是漫无目的地前进。子虚说这等于是送死,他无法理解亚瑟到底是怎么想的。而亚瑟呢,他痛快极了,可以说从来没有这么痛快过。喊叫声响彻云霄,贯穿着这片无边无际的大漠。他跪在地上,捧起细细的流沙,沙子从他的指缝中留出,如同涓涓细流,而亚瑟的腿也一样沦陷在松软的沙峰中。抬起头望向远方,世界中只剩下了他和子虚两个人,没有声响,只有几只蝎子在不远的地方机敏前行。第一次,这是亚瑟生平第一次体会到天地的宽广,你找不到他的边际,也找不到你心的边际。亚瑟累了,他无法开口大叫,但他的心宽广了,驰骋在这片沙漠中他体会到了自然的神奇,万物的灵气。人是斗不过天的,顺其则苒,逆其则亡。 “天啊!”亚瑟躺倒在沙丘之中,天空晴朗得一览无余,“哈…哈哈哈!” 不知道是否有人能够体会他的喜悦,天指宽广比不过心,好男儿顶天立地。顶天立地,这当时多么伟岸的身影,你的头顶着天,你的脚踩着地,天地之间唯有你潇然独行。亚瑟突然有了能够抓住王耀身上那独特气质的感觉,那是只有生于此地的人才有的潇洒和大气。万物消逝又重聚,他们从不会因为人之喜好而改变,生是如此,死亦是如此。 何为天,何为地?铺陈万里即为天,冥冥中自有定数;孕育万物则为地,润泽一方自有祥瑞。 “哈哈,好地方,好地方!”亚瑟躺在沙堆之上大笑,碧空如洗,他眯着眼用手遮挡着强烈的日照。子虚将亚瑟掉下的黑布赶紧又给他蒙上,他不理解亚瑟为何如此疯了一般。 “先生,我们还继续走吗?” “当然!”亚瑟艰难爬起但却兴致勃勃。子虚能够看到他裂开的嘴唇和干枯的晒成黑色的皮肤,所以他不明白这样的亚瑟到底哪里来的干劲。 路途遥遥没有尽头,亚瑟负重前进。周围的景色让他不知身是何处,狂妄的大漠张开怀抱等待他的进入,周围狂风卷积,仿佛他是位不速之客。越往前走就越不可思议,天空逐渐变得暗淡,周围恰似有一种看不见的隔膜在漂浮。沙粒翻滚的声音时有时无,远处飘摇着扭曲的土城画面。亚瑟和子虚都认为那就是所谓的海市蜃楼,土房清晰可见,尖顶直冲云霄。可走进一看才发现,原来的土房变成了实实在在深绿色的灌木,尖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高大的松树群。沙漠里怎么会有松树?亚瑟只觉得不可思议,看那个叶子,还是活着的。带着疑惑和油然而生的些许恐惧,亚瑟和子虚继续往前走着。不知道走了多久,待到天完全黑了下来他们便找了一处地方歇息,准备第二天继续前进。一天的疲惫并没有因此消除,大漠荒山,没人能够正常入睡。奇怪的是子虚很是安静,他担心得已经无法说话,再走下去会发现奇怪的事情更加多,根本不知道会有什么危险等待着他们。 不知道这样的日月交替了几次,直到亚瑟以为自己就快渴死在这个地方了为止。他们发觉是因为他们的喉咙渐渐地居然感到凉爽,白天周围的气温开始有明显的下降,空气中的水气也开始明显增多。一伙儿的功夫,皮肤湿润得相当快速,亚瑟和子虚明显感觉到不需要两天喝一次水了。但周围奇怪的现象越来越多,很多山石,你以为它就在一米的距离,但走到面前却发现还离它很远,仿佛他们突然抬起脚走了很远而你却根本没看到它们移动;上一秒你转向左边能够看见一小片林子,一扭头的功夫却发现什么都没有。子虚终于开始有点哆嗦了,他的脚步迟缓,眼神也多了一丝恐慌。亚瑟虽没有子虚那么严重,但心也是乱跳没有章法。他甚至有种感觉,即便现在想拔腿跑出去也可能逃脱不了。忽然,亚瑟的神经开始抖动,他感觉到了一种与魔力相似的力量充斥在周围,它们漂浮在空中又好像罩着整个世界,哪怕你身体稍微动一下都有可能脱离现在的空间被拉入黑暗的深渊。 亚瑟不相信自己只花了一天的时间就突然发现自己从山林地带来到了云雾飘浮的环境之前,白天黑夜没有轮回,但亚瑟断定自己走了已经超过差不多五天的路程。现在的他看着脚下,云雾缭绕。拨开雨雾,亚瑟所站的地方是一座看不到远方的石桥,宽度窄得只能容纳他一个人经过。回头一看,居然发现原先的开阔之地无影无踪,自己站在桥的中间,进退两难。亚瑟只能往前走,他小心翼翼全神贯注,自然是没有注意到王耀给他的那个半月挂坠又开始包裹了一层暗淡的光,甚至更没有意识到子虚已经消失不见,就剩下他一个人。 终于下了桥,亚瑟仿佛进入了另外一番天地。高耸入云霄的山脉张扬着自己身上坚硬的顽石横亘在他的眼前,石缝之间有奇形的松树长出。不远处的地方似乎有一个很小的口,可容纳一个人的身体进入。亚瑟循着这条道拨开挡路的枝丫,穿过矮小的山洞就来到了茂密的树林。他现在似乎是在一座山上,往里面走就能感觉到地面在上升。山中游荡着一种气色的彩体,亚瑟伸手能够穿过它们,一口气你能看见进入你嘴里的气体是蓝色的。这时候亚瑟突然记起了子虚,这才发现竟然只剩下自己孤身一人。没有办法,他只能往前走,怀着那个孩子可能是走丢了的心态,亚瑟不可能回过头去找。事实上他回去找过,但是无论他怎么走都无法回到他经过的那些地方,最后还是放弃了。 亚瑟一连在山上走了好几个日日夜夜,因为这里草木丰盛,果实随处可见,所以亚瑟也不愁吃喝。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看见过普通的生物,但他能够感觉到四面有什么正在注视着他。到了夜晚,这里的空中会出现很多星星点点,亚瑟一开始以为是萤火虫,但走进看却只能发现是一团团小小的黄色光体。山中还有一种紫色的石头,围绕在这种石头旁边的彩色流体比其他地方多一点。记得子虚曾经介绍过,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一带有一座叫单孤山[1]的山脉,特点就是上面生长有紫色的神石。就这样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还有多少路要走。低下头,脚下只有一条山路;抬头看,山顶又高耸入云霄而不得知。亚瑟只能继续往前走,几天来他已经累得不知道什么叫做疲惫了,机械化了的身体不自觉带着他的人不自觉地前进。 终于有一天,他到了山顶。俯瞰群山,云雾缭绕。云层下面人烟熙熙攘攘,颇有风格的建筑若隐若现。亚瑟欣喜若狂!不知道多少天已经没有看到过人烟了,他都认为自己快要长一岁了。镇子在群山之中,从上面望下去相当的巨大。街道整齐划一,旌旗招展,即便是从远处眺望也能深刻体会到建筑的精妙和考究。毫不客气地说,这里与华国都城永安唯一的区别就只有大小而已,当然风格也不太相同,但豪华程度绝对不会次之!正当亚瑟要研究怎样才能够到达那座城镇之时,山顶上居然出现了另一处路径。 两旁的门扉像是两瓣含睡之莲花,自然而又慵懒地张开。檐角微张,朱红色精致的门框边沿那圈金色细致的条纹隐约可见。亚瑟觉察到有什么与华之国的不同,又有什么与华之国的相同,但却一时很难用言语形容。入口处出现了一行人马,红发英气的青年身着一身的黑色铠甲伫立近处默默微笑,他身后分别带着两排穿戴整齐的侍卫和侍女。侍卫皆红黑色战衣,侍女也着飘逸流光仙裙。亚瑟走进,湿润的空气中飘着露珠,花香飘散。一瞬间,亚瑟的神志恍惚了,他痴呆地望着来人却无从应答。 B: 待到神智清醒之时,亚瑟已同那名红发青年一同走进了城镇。街上人熙熙攘攘,低头看,砖石上都有标准的花纹,有莲花也有梅花,虽千姿百态却别具一格;抬头看,两旁商铺林立,三层红楼的飞檐上总是停着雕琢精致的吉祥鸟。不同的店有不同风格的招牌,别具一格但却又整洁统一。街上行人来来往往,见亚瑟一行经过都微微鞠躬以显敬意。放眼望去这里没有跟亚瑟长相相似的西域人,但人们却处变不惊看不出有什么过人举动。亚瑟猜想,他们会像自己鞠躬定是因为身边的这位红发青年,看着装和发饰,此人定当是尊贵之身。 亚瑟没有忘记红发青年告诉他的名字——黎重天。无法说明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在听到这个名字之时亚瑟便有种沧桑感。虽然他对华国的历史和文学了解得并不多,但他依然能够感受到黎重天这个名字中存在的悠远。一路上他们没有多少谈话,黎重天都很有礼节地带着亚瑟。 “亚瑟.科克兰,鄙人是否可以称呼你亚瑟?”骑在一匹棕色高马上,黎重天与亚瑟攀谈起来。他暗红色的浓眉透露着英气,嘴角的一丝微笑却颇为真诚。一手拉着缰绳,一手自然垂在一边,黑色油亮的盔甲霸气威武。 亚瑟自然是不介意这种简称的,事实上他正有此意。当然他有更加重要的事情想拜托黎重天,子虚的消失让他很是在意。 “当然可以这样称呼,事实上我很担心跟我一同来的小童,我们两个在路上走丢了。”亚瑟说的有得有些吞吞吐吐,粗眉拧到了一块儿,手中还不断比划着,“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够帮我找到他?” “你们在哪里走丢的?”黎重天问。 这个问题一下难倒了亚瑟,哪里走丢他根本没法记得了,当时只觉得一阵薄雾袭来,回头人却已经不见。看见亚瑟拧眉不说话,黎重天安慰着:“这样很难找,不过你既然这么说了,我定会派人去周边搜索。” “他有没有可能走到了这里的别的地方?” “可能性非常小,这里有结界,一般人不可能进来。” “可是我不是在这里?” “您忘记刚见面时我对您说的了吗?我们早知道您的到来。”黎重天笑了。 “早就知道?”亚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眯起眼,“为什么?等等,如果有结界,任何人的到来你们都会知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差矣,此知非彼知。结界当然不会只有告知的作用,他会把大多数的人拦在外面,而只让那些允许进入的人进入。” “你的意思是,我是被允许的?” “正是。”黎重天礼貌微笑。 在亚瑟看来,那种一笔带过的笑容颇具深意,他的‘被允许’更让自己心生忐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允许的,为什么会被允许,亚瑟张着眼睛望着固定的方向良久。他品味不出黎重天言语中那一丝微妙却也明显的含义。 “我……”亚瑟想问,自己到底是被谁允许的,又为什么会被允许。难道一路走来他的这趟旅程都是被安排好的?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果真如此,那安排这个的会是谁?难道说是王耀?不,他不可能,就算他再神通广大也绝不可能能够做到这个地步。 “哈哈哈哈哈,看你疑惑的模样,你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上带了什么吗?”黎重天看出了亚瑟的疑惑,他豪爽地笑了起来,然后眼神颇为微妙地看向了亚瑟的腰部,“你没发现自己腰间别了什么东西吗?” 亚瑟低头一看,半月型的挂坠泛着深绿色的光芒正随着他前行的步伐左右摇摆,晶莹无暇得令人刺眼。他恍然大悟一般瞪直了眼睛不做声,心中油然而生一种厌恶,“混蛋……” 如果黎重天说的就是这个半月挂坠,那是不是在说明,亚瑟他到目前所有的行动都在某人的计算之内?亚瑟没想将这个挂坠带出来,只是对它随意了而已,难道某人连这个都计算进去了?更重要的是,为什么现在这个地方的结界会因为一个半月的挂坠而对他放宽限制?亚瑟感觉到了这之中的蹊跷,在长达将近快一个月之后,亚瑟来到了一块陌生而神奇的土地,开始时他有些懵懂不知该如何应对,当思绪顿开一切归于平静,他才开始摸出了点头绪。 亚瑟紧握着半月挂坠,甚是想将其狠狠丢出。转头一看,高耸的朱红色门扉骤然映入眼帘,着实让他心中一惊。说来也是恰好,这正好让他想起了一个自己必须问的问题,“这里是哪里?” 他看向黎重天,一脸想要确认某事的表情。不想黎重天并未直接回答他,反倒是问他来之为何。 “敢问,阁下原先走进那片荒漠到底是要去何地?” “当然是大隋。” “那此地便是。” 黎重天微微笑着,拉住缰绳骑马缓缓进入宫殿正门。朱红色的门扉宽足有五车道,高六丈有余,气派宏伟只有永安皇城才可媲美。进门便是一块宽阔平坦之地,粉白色的砖石铺于地面,远处可以隐约看见拱起的九座石桥。亚瑟随黎重天下马换轿,脑中却还在不断思考着现在的情况。 这么说他是已经到了大隋,而现在所有的所见也全部属于大隋。虽然亚瑟很不想承认,但他的确是因为王耀而想来大隋的。现在他来了,也看到了,可接下去呢?亚瑟忽然意识到自己没有目的了。他随便地跟着黎重天去向其他地方,不管也不问。亚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如此迷茫,这里是大隋,那就意味着这里藏着王耀的秘密,而半月挂坠的事情更是印证了这点。可他心有余悸,为什么?因为他想起了自己与王耀现在的关系,想起了就在快两个月前王耀是如何将他弄得遍体鳞伤的。 可黎重天不同,亚瑟的到来他了解,更是做足了准备。但有一点需要澄清,那就是王耀并没有跟他就此事有过协商,王耀根本不想让亚瑟来大隋,也不认为他可以进到那里。当然,世界上总有不能让他如愿的事情。 没有几个人知道王耀真实的身份,甚至没有人过于清楚他做一些事的目的。即使是黎重天也只是知道一部分,但却也是最重要的一部分。当天晚上,黎重天将亚瑟安排在了内宫之中。亚瑟并不清楚这一安排的用意,他不知道大隋的内宫从来不会安排外人。自然,他就更不知道自己将会被告知一些真正可以称得上是秘密的事情了。 诚然,黎重天这样做自然有他的用意。为了实现他们的目的,他们已经等了太久,一个亚瑟的出现不足以改变他们的计划,但战术上还需要重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黎重天很清楚亚瑟与王耀的关系,亚瑟之于王耀到底有多少分量,黎重天比王耀还要清楚。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亚瑟就已经懵懵懂懂地醒来了。大隋舒适的高床并不能给他带来安稳的熟睡,潜意识里对陌生地方的紧张感让他反反复复地醒,也反反复复地睡。黎重天答应第二天亲自陪同带着亚瑟观赏一遍大隋的皇家园林。他对亚瑟说,大隋很早很早就已经毁灭了,现在看到的皇宫还不及当时的十分之一,也是最近才建造起来的。亚瑟对此根本不怎么在意,他更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次的参观中他会看见多少与王耀相关的东西。好像就是刻意为了要将王耀的很多秘密透露给亚瑟,他被黎重天带过了太多幽闭的秘境。 在内宫深处一处树荫几乎遮蔽了唯一的一处入口的地方,黎重天提前支开了所有下人,只带着亚瑟一个人进入。前方不远处有一高台建筑,暗灰色屋檐向外张开,恰似鲲鹏展翅。开门进入,一旋梯正对正门向下延伸,底部漆黑如暗穴,不禁让人心中为之一颤。黎重天带着亚瑟一起进入,到达底部时周围才开始有了点亮光。亚瑟仔细观察,虽是到了地下却不曾像地下一般砖墙堆叠,精致一如往常,雕梁画栋未曾少过半分。亚瑟只觉耳边回旋着听不见的旋律,你只能感觉它,而它总是时刻围绕在你身边。跟着黎重天进入一间颇为神秘的房间,里面没有任何陈设,只有一块高将近十米的长方形大石碑。 亚瑟感觉到了魔法或者说是奇术的气息。石碑上刻着数不尽的文字,亚瑟并不认得太多。有些字上面漂浮着金色的荧光,这种光大多集中在石碑的右半部,中间还有些零星的间隔。黎重天指着石碑五处不同开头其中的一处,他让亚瑟读出其中一处最后一个闪光点覆盖的名字。 “弘…晏?”亚瑟读得有些迟疑,但他还是说出了这两个他完全听不懂的字。 “哈~”黎重天不明意味地笑了一下,“亚瑟,你清楚这是个什么吗?” 亚瑟茫然。 “这满满的石碑上,刻的全都是大隋魔神族五皇家族成员的名字。”黎重天手一挥,扫过偌大的石碑,仿佛石碑中自有千言万语,“当每一个成员出生之时,石碑上便会自动显示出他们的姓名。哪怕他们死亡也不会消失。而那些消失了的姓名只是在解释,他们在某年某月不再拥有这个族群的血统,不再拥有资格被呈现在这块石碑上。” 亚瑟觉得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他想不到魔法也能做到这种地步,准确说应该是大隋的奇术或者是魔神的力量。但黎重天是想给他展示魔神的神奇之处吗?自然不是。 “亚瑟,你知道自己刚才读的名字是谁吗?”丢舍掉刚才恰似壮阔的介绍,黎重天的语调暗藏了些许的玄机。他的眼神充满了不可解的温柔,却也在不经意微微上扬的嘴角中传递了什么。亚瑟自然是不清楚的,他刚还在为石碑上神奇的法术着迷。 “王耀,”突然,黎重天说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的名字,他颇具深意地望着亚瑟,又将这个名字重复了一遍,“王耀,你刚才读的这个名字正是华国当今的二皇子的姓名。” 亚瑟看着黎重天,迟迟说不出话。黎重天的含笑近在眼前,但亚瑟却觉察不到。他认为那个不是笑容,而是兴奋,一种他不能明白的兴奋。 “你是说…弘晏是王耀?”亚瑟迟疑的手停在半空中,他只能这么去理解,否则要他如何理解呢?他还不能很快反应过来这之中的玄妙,或者在他看来一个人有两个名字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黎重天没有直接回答他,袖口一甩,他转身背对着石碑。站在他的身边,亚瑟能够读出他侧脸中浮现的沧桑和深沉。沉寂的空气中飘来黎重天的黯然一瞥,亚瑟看到了他眼中的大海,和那些仿佛即将穿越千古的沉思。 “作为五皇之一帝俊的后人,王耀大隋的本名就叫弘晏。”黎重天的声线绵长了太多的欲说还休,对着王耀的事情,还有更多大隋的秘密,他娓娓道来,“不知先生是否知道,大隋千年前的命运?” “灭…亡?”亚瑟回答。 “是啊,最终不敌华国,就这样被掩盖在了历史的风沙里。” 亚瑟站着不说话。 相信这种时候会有很多人不知道从何说起,黎重天的语气是沉重的,就好像他的家族灭了,他也随着这个国家一起消失了一般。黎重天告诉亚瑟,王耀和他都是魔神族五皇的后裔,他们的名字在石碑上都能找到。当初大隋被华国攻打败北,场面惨不忍睹,死了数百万人。直到最后,五皇的后裔通过魔神的魔力才勉强维持住了局面,也才有了亚瑟今天所能看到的一切。当然,五皇后裔的使命并没有就此结束,为了能够恢复大隋,他们的后代一代一代地都在为之奋斗。五皇族中都知道华国的目的,大隋意寓幽境,又有魔神族的神力庇佑,要风是风,要雨便有雨,这对于华国北边总是阴晴不定的天气来说简直是神的国度。说来这样的情势也就造就了华国向北拓展的野心,他们需要这样一个地方,需要用这个地方来润泽他们的土地,养育他们的人民。 听着黎重天的讲解,亚瑟感觉不到他对华之国有多少愤恨,可能毕竟已经过去了几千年了吧,仇恨能够延续到现在那才是一种奇迹。但事实也许并没有亚瑟想象的那么简单,黎重天的淡然让他诧异,他仿佛是一位看透了一切的隐士,眼神中居然透露着一种戏谑。 “你知道吗,亚瑟,我们恰似上天的玩物,被他们玩于鼓掌之间。华国和大隋这样你争我夺已不知有多久。你看,我们拥有的文化相近,穿戴,肤色,还有其他的一切差别并不是很大,可却为何走不到一起,反而是相互残杀了那么多年?你不觉得这种事很没道理吗?” “他们想要你们的,你们想要他们的,这不难理解。” “是,明明文明礼仪如此相近,却变成了两个国家。就好像有人故意这么做,看着我们相互残杀是件有趣之事。” “或许,这就是上天的安排吧。”亚瑟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他抬头看着石碑上的一排排名字,它们就像是巨人,为了让所有人记住它们而屹立不倒。 “记得先辈曾经告知,当初的华国为胜利不择手段,诱使魔神族为保护大隋平民而几乎灭族,剩下的大隋百姓因为没有了强力魔力支撑,大地尽是被华国利器破坏的疮痍,致使大隋全线溃退,华国还唆使百姓封冻了帝俊和晓天的后人。可即便如此,他们却依然没能吃下大隋,其他三皇的人苦苦支撑终是让大隋度过了难关。有时候我也在想,这会不会就是上天的安排。” “你…不恨华之国吗?”亚瑟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这样一个问题。他原本以为会从黎重天的脸上看到些许痛苦的表情,但却什么都没有得到。 “有,在遇到王耀之前的确有过。” “遇到王耀之前?” “是的,当初为了请他帮助大隋与他见过面。” 亚瑟不知道黎重天原来跟王耀略有交集,心中不免有些忐忑,或许是他能够觉察到什么。果然,亚瑟从黎重天口中得到了更加惊人的答案。 “他和我不一样,想必是早已脱离了大隋的缘故吧,他对华之国没有哪怕是一丝的恨意。” 想来生在华之国长在华之国的王耀也很难对如母亲般的华国产生多大的仇恨,至少亚瑟觉得王耀的这种感情是合理的。可亚瑟并不知道,王耀的童年是怎么过来的,他经历过什么,伤心过,还是开心过,他都无从知晓。王耀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黎重天第一次来找他时,他还是个怀揣着梦想的幼稚少年。那时的王耀给了黎重天前所未有的打击,他讨厌这个来告诉他自己到底该如何做的人,讨厌他告诉自己自己到底是何人。那时候的王耀只想得到一个家,一个可以让他将所有感情倾注的家。但事实总是残酷的,他教会了王耀什么叫做现实,什么才是他真正该选的道路。黎重天并没有放弃对王耀的劝说,他也像亚瑟一样理解王耀,但他依然没有真正理解他。记得后来的王耀对黎重天说,他要的不是复仇,如果只是复仇,他早可以轻而易举地做到,但他不需要。 “华之国和大隋就像两个被上天捏在手里的柑橘,他们玩得不亦乐乎。”这是王耀的原话。 他告诉黎重天,他讨厌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他讨厌被人玩弄。如果这个世界能够有奇术的话,那么玩弄他们的上天也肯定是存在的,毕竟魔神族的存在就已经说明了问题。王耀说,华国想要大隋,大隋又何尝不想要拥有华国?两个国家本该在一起,两个国家最好的结局就是一国!黎重天很震惊,作为华国的皇族,王耀的想法在他看来很危险。因为王耀随时都可能代表华国吞并大隋,而这个是黎重天最不想看到的。可王耀却笑了,而且笑得一点都不含糊。 “重天,谁吞并谁真的那么重要吗,如果由魔神族接掌这一切呢?你还认为会是华之国吞并了大隋?” 黎重天痴呆得一下说不出话来,半张口作震惊状。 “重要的是可以得到全部,不仅有大隋,还有华国。你我都清楚华国有多少魔神族和大隋人渗透,刻意强调你我,岂非生分?刻意强调你我,你永远都只能得到其中的一个。” 王耀在说这段话的时候是带着几乎是无法辨认的微笑的,你能够很明显地从他的话语中听出意思,他也一点也不想隐瞒。从那天开始,黎重天对于王耀的看法变了。在他心中,王耀不是变得让人捉摸不透,而是变得太过坦率,坦率到令他感到害怕。 黎重天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些想法告诉亚瑟,他自然不会随便告诉一个人。他知道亚瑟跟王耀的关系,但并不赞成。黎重天对于王耀由轻蔑到拥护的心情的转变是有一个过程的,往往经历过这个过程的人更容易对结果产生坚定不移的信任,而黎重天对王耀就是如此。所以黎重天其实不喜欢亚瑟,因为他几乎成了唯一可能阻碍王耀的存在。王耀如果要得到所有,他如果要拥护王耀得到所有,那王耀就必须有后,必须符合宗法,如果王耀接受亚瑟,那黎重天必定毫不犹豫地除掉亚瑟。他宁愿王耀恨他一辈子也不要他断了香火破了祖上的宗法和血统。在黎重天的眼里,王耀早已不是他自己一个人的了。 所以他要告诉亚瑟真相,在行动之前,他希望自己能够说服亚瑟放弃对王耀的感情,或者让他接受王耀终究只能属于所有人这个事实。 [1]取自《山海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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