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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从此山水不相逢(第1页)

第十八节

从此山水不相逢

周宏武死了!

老蔡说,他昨天下午就见周宏武在宿舍附近鬼鬼祟祟的,后来他忙着切菜、做饭,就没顾上去注意。老板到县城联系购物,不在场,所以晚餐很简单。“我在厨房洗了手,准备去老板屋里取东西,门一开,就见那小子趴在床头上,我推了推他的头,一动不动,才知道他是死了。”

老板回来,见其电热毯被翻起来,电热丝和插头都弄得乱七八糟的样子,就断定周宏武是窃他的电热毯时被电击中的!

我也记起来,有一次周宏武确是跟我打听过电热毯的用途,而且记得那一回他还试着在上面坐了坐。当时谁能想到,他竟然会打它的主意?想来那线路并不复杂,怎的就给电死了呢?

有人主张报案,说是有个见证,总要好些,但老板踟蹰不定,只派人去给周宏武的老家发了电报。老板同时吩咐我们检查周宏武的遗物,让大家统一口径,准备好措词,以免他的家人到此,大家没了话说。

翻开周宏武铺的那张狗皮,臭哄哄的,很是难闻。除了几个旧的水泥袋子、一些衣物以外,别的几乎就没什么东西了。一床新买的被子,叠得方方正正的,上面还盖着一块破塑料。

就在我准备出门告诉老板检查就绪时,脚却踩在皮褥下一处松软的麦草上——奇怪这麦草怎么跟棉花一般?我便翻开麦草,竟发现有刚踩上去的新脚印,因为地面新翻过,所以脚印极为清晰和显眼。我悄悄地用手挖开土,一眼就瞥见一个水泥袋子,里面鼓鼓的,装满东西!待我一鼓作气挖出来打开它们时,我惊呆了……

袋子里全是些袜子、手套、短裤之类的东西。一条裤子我见过,是“大裤裆”穿的那种,那条红色并夹有白色线条的秋裤,我也见过,是“没问题”扔掉的——最最叫人寒心的,是里面一只钥匙串儿,闪着光亮,提起来叮铃铃地响——那上面,有刘嫂送我的一个铜铃,还有欧阳小莲的一把小钥匙!莲莲曾说,钥匙不管好孬,只要能打开一个人的心锁,这钥匙,就永远不会生锈,就金子一般珍贵……

丢了那串钥匙后,我曾大海捞针似的找过好些日子。在沙漠里,我甚至一把一把地拨弄着沙粒,妄想在万分之一的系数中,发现那个钥匙串,可是,即便我把前一天走过的每一处足迹都踏遍,也根本没法寻回我丢失的东西!

因为,我的东西,被一个穷得没有被子盖的人窃走了!被一个我曾同情过怜悯过的人窃走了!被一个小偷,压在了这么深的土里,装进了这么肮脏的袋子里,响也不响一声。

不响的,不只一串钥匙,一个铜铃。不响的,是一个被穷困拴紧腰带被饥饿勒过脖颈的打工仔,是一个四处哀号、疲于奔命神经兮兮的年轻的灵魂。

老板准备了三千块钱。周宏武的家人,三天以后才赶到。他们说本来要多带几个人来,好把宏武帮着运回家,可是借来借去也没有借到路费,最后只有他爹和周宏武的一个堂兄,几经周折地来了。

他的堂兄接过老板给的钱,又见老板已经派人花钱雇来了运尸的灵车,他和周宏武的老爹也就没打什么推辞。老人拄着拐棍,跑前跑后的,亲眼看着几个人将自己的儿子抬进了棺材。棺木是红色的,刷着黑边。老人紧紧抿着干裂的嘴唇,满面尘灰。他一边流着眼泪,一边伸着脖子、踮起脚尖,想更进一步地看清棺里的尸体。他的喉结嚅动着,两手抓着棺沿,似乎要哭出来,嘴里又不知咕哝啥。最后,他终于两手拍着棺沿,任拐棍倒在地上,沙哑而绝望地对着棺木喊了一声:“我的——娃啊!”

西天落,日残红,一缕孤烟向晚云。飕飕的晚风吹着绵延无际的黄沙,叫人感到脊背发凉。周宏武的老爹到底还是颤颤巍巍、步履蹒跚地坐上灵车,头也不回地向甘肃方向远去了。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人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而周宏武上次煤气中毒大小便失禁后,想必到了该享福的时候,可是看看眼前的灵车,以及它后面升腾起的滚滚黄尘,又有谁会信呢?

富贵跟刘嫂一同从农场送土豆过来,精神看上去比以前好了许多。瘦女人穿着粉红滑雪衫,脸色虽憔悴而忧郁,但是她的腹部好像比以前丰满了些,凸起来些。她见我盯着她看,就有些迟疑地走过来,问我:“冷不冷啊?”

我冷,与你这样一个没有贞操廉耻的人有何关系?我冷,与你这样一个没有忠信自爱的人,有何关系?老板自然有钱,他可以给你许多你梦想得到的东西,他身上的纽扣比我眼里的月亮都大、都圆。

想到这些,我毅然走开了。

富贵倒很殷勤,屁颠屁颠地,一会儿跟瘦女人招呼一声,一会儿招呼一声,完全没了刚到这里时的孤家寡人状态。等到车上的土豆都卸完之后,我又亲眼目睹他们,坐着四轮拖拉机,像来的时候一样,其乐融融地笑着去了农场。

我简直不敢相信,那个十八九岁的甘肃同伴,也就是不会写“劳”字的小青年,他躺在宿舍吸水烟的技术真是何其娴熟和老练!隔壁宿舍我不常去,今偶见之,真让人心痛。在昏暗的宿舍里,同伴躺在麦草铺上,点着煤油灯,每隔几秒钟就用麦草引火吸一口,每隔几秒就吸一口,伴随着咕噜、咕噜冒水泡般的响声,墙角里青烟缭绕、雾气腾腾。那种贪婪、那种饿虎扑食似的神情,让我有些恍惚,不知此刻自己究竟身处哪个时代?

烟枪铜制,考究至极,许是他老祖宗的遗物。小油灯是墨水瓶做的,在小青年面前,它似死了人的供奉,闪着幽幽的暗光。一个高中毕业没半年的人,竟用墨迹未干的瓶子,做成了他解闷消闲的附属品。他不知道吸水烟也完全可能成为“瘾君子”吗?他不知道燃烧的烟膏会将无数有害的化学物质送入他的胸腔吗?

我没有信仰了!

我被挤在平庸的弄堂里,象轧在沥青路上的石子,我不黑也得黑了。我感觉内心愈来愈迷茫,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我是渴望能凌厉如秋风横扫、烈焰销冰,又自信如山间磐石、崖上苍松的,就像《孔雀东南飞》里说的:“君当做磐石,妾当做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欧阳小莲他们,还等着我成“高尔基之二”,还笑意盈盈地等着“拜读”我的大作呢。但是我成什么了?我飘飘浮浮浪浪荡荡,还不如腾格里的一粒沙,还不如漫天漂浮的一粒尘!

我想回家。

蚕只有冲破厚茧才能获得自由,蚌只有接受细沙才能孕育珍珠。“若无缘,大千世界,百万菩提众生,为何与我笑颜独展,惟独与汝相见?若有缘,待到灯花百结之后,三尺之雪,一夜白发,至此无语,却只有灰烬,没有复燃?”本来,我是想忘掉那块土地的。那里生长着贫困和苦难,过去的几十年,曾经何其年轻何其滚烫的心灵,一日日被贫瘠折磨得衰老而冰冷!父亲的死,落榜的痛苦,羊群的覆没……那一幕幕的悲剧,使我一想起来就心寒!我憎恶贫困,怜悯那片土地上蚂蚁一般奔忙的生灵,但是,我又找不出根治贫困的好办法。

我清楚地记得父亲病重的时候,家里连一分钱也借不到。附近的小药店都不愿意再赊给我们药,每次老人疼得牛一般号叫时,我们顶多给他服用2分钱一片的去痛片。父亲得的是肝病,到了晚期,每当痛起来,他的肚子就胀得像个锅。他两手抱着肚子,嘴里喘着气,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们,看谁能给他一片祛除百病的药?有一次,姐夫进门,拿来一瓶药。父亲马上像酒鬼见了酒一样,迫不及待地灌了下去。他一边用袖子擦着嘴角的药汁,一边不停地叫唤、老泪挂在脸上,像犁铧上擦不掉的斑点。

说明原委,老板没有说半句挽留的话。大概他认为我早该走了,尤其是我窥见了他和刘嫂的秘密之后。

算了工资,他给我多付了二十元。我想,这二十块钱又算什么呢?是想封住我的嘴不使他名誉扫地?还是奖励我勤勤恳恳任劳任怨?我把钱退了回去,没有多拿他一分钱。

“腹中贮书一万卷,不肯低头在草莽。”来时一袋书本,去时书本一袋,除了简单的行李,我这半辈子,还能带些什么东西回家呢?

“收泪即长路,援笔从此辞”,就拿曹植的诗句,让我对着腾格里的天空,最后摆一摆手,默默在心底再做一次祈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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