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独孤绥动了动嘴角,默不作声的抚摸着马的鬃毛,脸上没什么表情。薛照野上前,把猎物绑在马背上,“时候不早了,回去吧。”
二人返回太原城时,还未到晌午,薛照野先是去军营,看望了昨日受伤的几个弟兄,又拿了银子出来,与独孤绥到集市上采买年货。他驾了一辆板车,用驴拉着,相貌堂堂的年轻将领,东倒西歪地坐在驴背上,招呼独孤绥上车。
独孤绥实在嫌弃,坐着驴车招摇过市,这要是碰见了独孤九,那岂不是得被他笑死?偏偏薛照野还不甚在意,催他赶紧上车。独孤绥眼一闭,心一横,上了驴车。
两人在集市上买了许多腊肉、腌菜,都是些能储存很久的吃食,薛照野又买了几尺红纸,回去写春联用。路过了一个卖炮仗的摊子,独孤绥问道,“不买写炮仗回去放,热闹热闹?”
薛照野摆了摆手:“不了,军中禁明火,除了狼烟与炸药,什么烟花炮竹的,都不让放。”独孤绥点了点头,两人又驾车往前去。
逛到了晌午,该用饭了,两人就在路边的摊子上吃了一碗面。独孤绥嫌这面寡淡无味,于是又点了一碗溜肥肠,全部倒进薛照野的碗里,看着他吃。
独孤绥看着薛照野大口吃面的模样,总是忍不住回想起从前。
那时候两个小孩都是瘦骨嶙峋的,脑袋大脖子细,皮包骨头,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两只小骷髅。薛照野比独孤绥大半岁,总是以哥哥自诩,每每讨来了饭,总让独孤绥先吃,等他吃饱了,自己再吃剩下的。
相依为命的流浪岁月就这么持续了两年,他们没有在寒冬腊月横死街头,也是个奇迹。
“你怎么不动筷子?”薛照野吃完了面,看见独孤绥碗里的面几乎没动两根。独孤绥摇了摇头,“味道太差,吃不下去。”薛照野笑他,“你是过惯了锦衣玉食的少爷生活,自然吃不下这等粗食了。”
独孤绥拿起碗,把剩下的面条拨到他碗里,又叫了一碟卤肉浇头,“你替我吃了吧,别浪费粮食。”薛照野没说什么,接过碗继续吃。
正吃着饭,独孤九不知又从哪里溜达了过来,看见二人,撩起衣袍在摊子上坐下,“你们中午就吃这个?怎么不上酒楼里吃顿好的。这一年到头,薛兄弟难得来一回,你就用这粗茶淡饭招待人家么。”
独孤绥还未说话,薛照野就抢了话头,“九公子有所不知,我们当兵打仗的,胃口都糙,没有享用珍馐佳肴的口福,吃多了反而伤胃。”独孤九笑了笑,另起了个话题,“年货都采买完毕了?那一会儿让小绥带你去看看新造的兵械吧,多带些人手,这批货很多,你一人恐怕拉不回去。”
“多谢九公子了。”薛照野放下筷子,对他一抱拳。
霸刀山庄每年都会为玄甲军打造一批新的武器,而且不收取分文,这样的“传统”已经持续了十年,两派的关系十分紧密。玄甲军是戍边军,长年累月地驻守在边塞,待遇自然不同于驻扎在中原的神策军与天策府,别说更换新的武器,甚至连军饷有时都发不下来,一年到头,紧衣缩食,玄甲军的日子过得苦巴巴的。
若不是有霸刀山庄暗中襄助,恐怕这支戍边军,早就揭不开锅了。
用完了午饭,薛照野带着几个弟兄去取新一批的兵械。独孤九先前包下了一所客栈,清走了闲杂人等,将这批兵械藏在了客栈的地窖中。毕竟私购兵械乃是重罪,若是被人发现检举了,恐怕整个玄甲军都要大祸临头。
几十口大箱子摆在地窖中,等到天黑后,再悄悄运出城,藏在城外的破庙中,第二天清早,再拉着上路。
“有件东西送给你。”屏退了其他士兵,独孤绥领着薛照野来到二楼的一间客房里,薛照野问,“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该不会是金子吧?”
独孤绥推开一扇房门,“玄甲军究竟是有多穷,你满脑子都是钱。你平时又不外出,吃住都在军营里,哪里需要用得着钱的地方?”薛照野靠在门边,看着他从床底下拖出一口箱子,目光落在独孤绥低垂的领口上,一截白花花的锁骨,明眼可见。
“唔,当然是攒钱娶媳妇儿了。”薛照野话音刚落,独孤绥开箱子的动作就略微一停顿,他表情凝固了片刻,又装出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随口应答,“哦,这倒也是。不过就你那微薄的俸禄,要攒老婆本儿的话,恐怕得攒上个大半辈子吧。”
薛照野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哎,你拿刀对着我做什么?”说话间,独孤绥从匣中取出了一把通体湛黑、寒芒傍身的陌刀,刀锋正指着薛照野的鼻尖,离他只有几寸之遥。陌刀的刀身是纯黑的,与刀柄衔接处却坠着一点乌金,闪烁着低调的金光,刀刃雪亮,映照出了薛照野狼一般的双眸,独孤绥手腕翻转,只听见“铛”地一下金石碰撞之声,使人振聋发聩。
“这是……?”薛照野从他手中接过了刀,爱不释手的抚摸着。
独孤绥嘴角噙着一丝得色的笑,“上次你信中不是说,原来的那把刀卷了刃,不太趁手了,所以我就给你新铸了一把。”
薛照野提着刀,想起了上次信中说的事。原来自己所使的刀,也是独孤绥为他铸的,已用了三四年,在大大小小的战役中,那把刀破损过许多次,薛照野都是找军中的铁匠补的,无论如何也舍不得更换。
刀跟的人久了,就产生了感情,更何况那柄刀还是独孤绥新手打的,薛照野十分看重。他曾玩笑说,刀在人在,刀毁人亡,绝不辜负兄弟的一片情谊。然后就被独孤绥强按着头,“呸”了好几声,不让他说丧气话。
眼前手上的这把刀,比上一把更好,铸造工艺更加精良,就连分量也沉了很多。也是,毕竟他拥有第一把刀时,还是个未到弱冠的少年,而如今,薛照野与独孤绥都长成了七尺男儿。年岁与那柄旧刀上的豁口一样,不知不觉,满目疮痍。
“还有这个。”独孤绥又拿出了一把与新刀相衬的玄盾,这盾也是通体漆黑,表面上阴刻着繁复的纹路,仔细辨认,原来是一头螭吻兽。独孤绥将盾抛给了薛照野,他凌空一接,险些被这沉重的分量给压折了手腕,薛照野握住了挡板,掂量了两下,惊诧道,“这么沉,你如何拿得动?”
“狗眼看人低。”独孤绥走上来,在他额头上狠狠地弹了一下,嗔怒的模样稍纵即逝,他缓和了面色,温和道,“你们军中的刀盾都是一体的,既然给你打了新的刀,盾怎么能用旧的。”
薛照野握住刀柄,举起来看,只见刀身两面也刻着螭吻得图案,与玄盾相得益彰。刀身上还刻有了一个“野”字,昭示着武器主人的身份。薛照野心中感动,眼底闪过一丝别样的情绪来,他别过头,掩去面上不自然的表情,又回过头嬉皮笑脸道,“有心了,谢谢你。”
“和我还说什么谢字。”独孤绥抬手呼噜了一下他的脑袋,“给了你的,就拿去用,别再舍不得了。”薛照野听了这话,眼眶忽然红了,他硬是挤出了一个痞气的笑,“你对我这么好,我何以为报呢?我的俸禄也不多,恐怕一年到头的银子,也只够你上酒楼点两个开胃菜。”
独孤绥背着身,正在收武器匣,并未看到薛照野泛红的双眼,他咧了咧嘴角玩笑道,“那就以身相许吧,以后跟了我,吃香的喝辣的,有享不尽的荣华富……”他的话还未说完,忽然一双强劲的臂膀从身后环住了他,独孤绥猝不及防的抖了一下手腕,匣子掉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身后的薛照野紧紧地搂着他,那人宽厚的怀抱极为温热,比他高半个头的薛照野,鼻息之间的呼气全都喷在了独孤绥的耳畔。薛照野低声说,“谢谢你,我认真的,你一直待我很好。”独孤绥松了一口气,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从脑海中驱逐出去,他拍了拍薛照野的手臂,“你也待我很好。”
不合时宜的拥抱很快的松开了,脖颈一凉,薛照野离开了他。独孤绥敛容,弯腰拾起地上的箱子,“把刀盾放进来吧,明天一并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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